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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疏影丹砂难识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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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想到儿时第一次见简丹砂的场景。她低垂着头瑟缩在在雪宛的身后,唤他“陆哥哥”也是细若蚊声。他不耐地走到她跟前,吓得她缩着脖子,一副随时要逃跑的模样。他也是这般握住了她的手腕,凑过去要瞧个仔细。

    扬开嘴角:“长得不难看啊,干吗要把自己藏起来,还以为你是个丑八怪呢。”自己跟着笑出了声。

    明明已松开了手,她却还保持着原来的姿势,怔忪的表情定在脸上,连眼睛都不会眨了。

    很可爱。只是身上熏染的一点药味让人讨厌,想到上次感染风寒时嘴巴里那苦滋滋的味道,本能地就退开了身。

    他改拉住雪宛的手,雪宛身上有清甜的桂花香,光闻着就让人好心情。

    “雪宛妹妹,我带你去看爹爹送我的小白马。”

    他咧开嘴角,拉着雪宛飞快地奔起来,也不管身后的人有没有跟来,能不能跟上。记忆的最后只留下了他和雪宛在草地上嬉笑的身影,再无其他。

    那是很多年很多年前的事了。尚且不懂无知是罪孽,天真会伤人。

    岁月淌过,昨非今朝,才赫然发现自己能清晰地记得挽着雪宛时,另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里闪过的失望,在心口刻下浅浅的一道印记,留待今天化作一种叫作“悔”的痛楚。

    感受到掌中下颌在微微发颤,陆子修没有放开他的手,反而握得更重。

    “你可愿意?”紧紧盯着那双眼睛,半询问,半蛊惑。

    即便知道这可能是一场局,是一个陷阱,是一场阴谋。他也不会放开了。他倾下身,将那双唇勾得更近,轻轻地覆了上去。如同吮吸花朵,又是蜜饮甘泉。

    眼看着陆子修的眼睛越靠越近时,简丹砂的心跳已经失速,满世界只听得到她心跳的声音。以至于当唇与唇真的相互贴合,简丹砂的知觉和呼吸被一瞬间抽离,然后才一点点地由唇的位置回笼,温热、柔软,还带一点馥郁的甘甜,蔓延到四肢百骸。

    梁劭的身影却在这个时候掠上心头。

    梁劭于她是第一个有肌肤之亲的人,除了在凤阳时梁劭过分地亲了亲她的耳廓,剩下的时候梁劭都极有分寸。那些耳鬓厮磨的亲密都是在假装,不是隔着距离就是在别人看不到的视角用手指格挡住接触。

    但是有一次例外。在兰阳别庄的时候,梁劭召她陪饮后难得醉了一次,别庄里有多少双眼睛看着瞧着,梁劭如惯常地对她有些狎昵的举动,却不小心因为醉酒失了分寸,那个吻实实在在地落到了唇畔,虽然又堪堪滑落,擦过她的脸颊埋进了她的肩膀,她的脸依然如火烧,尤其是被梁劭碰到的地方,灼热得几乎烧出痛意,只差一点她就要推开梁劭。

    这也是为什么简丹砂第二天,无论梁劭怎么逗弄,都难给梁劭好脸色看的原因。

    梁劭自是不记得那个吻,而简丹砂则是拼命地想要忘掉,如果她不忘掉,她根本就没法再面对梁劭,没法再把戏演下去。

    如今陆子修的吻复苏了她努力想忘却根本忘不掉的事情,这一回简丹砂可以无所顾忌地推开他,而她也这么做了。那一瞬,她几乎把陆子修当成梁劭,用力地、狠狠地。

    她本以为陆子修会生气,然而陆子修不但没有一点不悦,眼睛里反而盛满了愀怆,那么浓那么深,虽然眨眼间就被陆子修收敛好,但依然撼住了简丹砂的心。因为她的拒绝,他就如此悲伤么?她到底只是个替代品啊。

    “是我吓到你了,抱歉。”还是那般温柔如水、和煦如风,但简丹砂听来总有些什么不一样了。

    陆子修甚至退了一步与她保持距离,双手也藏到了身后。

    “公子你……你就那么爱那个人么?”愧疚与怜惜就能让他如此么?

    “是。”陆子修凝视着她,说得沉缓而有力。

    “为什么?”

    陆子修反问:“为什么?这还要原因么。爱,就是爱了。”

    当然要啊!简丹砂差一点就冲口而出了。

    那一个简丹砂与陆子修相处的时间屈指可数,即便有也都是有简雪宛在的时候,在雪宛的身边,简丹砂永远是黯然的、拘谨的、自卑的。她从不记得陆子修有对她任何示好,有多少另眼相待。她所记着的都是陆子修对雪宛的好、对雪宛的笑、对雪宛的怜意满满。

    第一,不可妄言。第二,不可妄行。最不可以的便是妄情。

    当年母亲凝沉的叮嘱此刻如潮水般一遍遍在心头冲刷。真的不可以么?简丹砂压制住心头的冲动,慢慢垂下眼帘,她能感受到陆子修梭巡的目光,这目光能点燃她的心火,却无法探究出她真实的内心。

    “可是我……我其实是……”

    陆子修道:“你若觉得为难就不用说。等你什么时候能说了,愿意说了,我随时聆听。”

    不,她得说。可是实在不知如何说起,直接揭露安庆王么?

    陆子修却另起了个话题:“对了,我给你找了一个新侍女,她非常能干,以后你的起居饮食由她贴身照顾。我相信你们会相处得很好。”

    陆子修拍拍手:“把人叫来。”不消片刻,便有个侍女打扮的人走了进来,向他们屈身行礼。

    “绯儿,以后你要好好照顾丹砂姑娘。”

    “是。”

    再见到绯儿,简丹砂真是说不出的高兴。她拼命抑制住心头的激动,她想问绯儿之后都发生了什么、简家有没有为难她,之后都是怎么过的、她又是怎么被陆子修要了来。可是简丹砂偏又不能问,一个字也不行。

    她失了忆的,还是个冒牌货。看着绯儿认真地替她整理床铺,就像以前在简家的时候一样,简丹砂忍不住就去握她的手。

    绯儿吓了一跳:“做什么?”神情中的冷漠与警戒让简丹砂感到惊讶。

    “没,没什么,我想说我自己来就可以了。”简丹砂露出微笑,绯儿却没被她的亲切打动,什么也没说扭头又去忙别的事了。

    简丹砂一阵失落,看着绯儿面无表情地忙前忙后,实在太过陌生。她认识的绯儿时不时爱偷个懒撒个娇,做事情的时候总爱哼个小曲、唱个小调,冷清的屋子因为她添了些许欢笑与暖意。

    简丹砂迫不及待就想要拉近两个人的关系,她让绯儿坐下,假装什么也不知道问她父母还健在么,几岁进的陆府。

    “早不在了,我是去年进的陆府。”绯儿答得略有不耐烦。

    “去年才进的……做什么活计?”

    “是三公子房里的,专门伺候公子的。”

    简丹砂非常感激陆子修,他向来是个细心周到的人,断是怕她去了之后绯儿在简家不好过,就要了过去,可是听绯儿那怪腔怪调的语气,简丹砂总觉着不舒服。

    绯儿见她神情难掩落寞,反而快活地扬起了眉,忍不住道:“我告诉你吧,我原本是简家二小姐的丫头,对,就是三公子的未婚妻,你冒充的正主。”

    简丹砂连忙解释:“我,我不是要冒充你们小姐。”

    “那你干什么也要叫什么‘丹砂’?仗着一张脸蛋勾引三公子,我告诉你,我家姑娘比你好千倍百倍,你不过是个冒牌货,再怎么样也比不上我家姑娘,你休想着靠这张脸得到三公子的心!”

    绯儿一股脑地痛快说完,饶是知道自己冲动了些,但并不后悔。在陆府听到简丹砂还可能活着时,绯儿别提有多激动了,迫不及待就要到扬州瞧瞧。来接她的玉珩却说,那个人不是简二小姐,不过是长得相像罢了。

    绯儿亲自向陆子修求证,陆子修没有直接回答,反问道:“你希望她是么?”

    绯儿本想点头,可是一想到陆家的那些闲言碎语,绯儿又安静下来,姑娘本已就命苦,她不希望她还要遭受那样的罪。可是私心上又希望姑娘还好好活着。

    “还是想。姑娘能活着就好。”

    陆子修叹息一声:“那你就把她当成是你家小姐,以前怎么服侍你家小姐的,就怎么服侍她。”

    这不是摆明说那个人不是姑娘么?绯儿看着这张相似的脸,想到陆子修对她这般疼爱,越看越是气恼,越看越是厌恶。这本来全都该是姑娘的!却被这个不要脸的冒牌货强占了去!

    简丹砂虽知绯儿是在为另一个自己抱不平,可是到底是被绯儿尖锐的言辞给刺痛了。她从不知道绯儿会露出这般恶毒的表情,用尖细的嗓音说刀一样的话,一下子狰狞了她圆润可爱的脸庞。

    “我既然答应少爷,就一定会把该做的做好。不过我劝你还是赶快离开这里,免得自取其辱,陆家那样的大门大户不是你攀得上的。三公子对你的好也是一时的,过不了几年你年老色衰,再不是公子记忆里的姑娘,看公子还是不是对你有所怜爱。”

    简丹砂勉力压住心头的刺痛:“不是我不愿走,是陆公子不让我走。如果陆家公子只是一时兴起,我也希望这兴致快快过去。”

    自己做自己的替身,她还自以为是地认为她够冷静一定能处理好,却不知竟是这般痛苦的经历。当初答应安庆王,真是鬼迷了心窍!

    绯儿露出鄙夷之色:“说得好听。”

    简丹砂终于从绯儿的敌意中瞧出了嫉恨的另一个来源:“你喜欢上了三公子?”

    绯儿被这话刺得跳起来:“你不要胡说八道!”她扭头走了几步,又冲回来,“你休要在三公子面前乱嚼舌根,我不怕,公子也不会信的。”

    简丹砂闭一闭眼,颓然地倒在软榻上。

    “少爷,二少爷已经等您很久了。”

    陆子修朝通报的木叶点点头,让人准备了酒菜,表示要与陆子铭单独待待。

    眼下陆家的生意大抵都落在他们兄弟俩身上,陆子修打理钱庄、茶叶铺,陆子铭主事酒楼、银楼,基本上各做各的,陆子铭是二房出来的,彼此并不亲近,倒是从小竞争到大,互有嫌隙。当然陆子铭对陆子修的敌意更重些。

    陆子修自小就格外受到疼爱,同样是为家里兢兢业业,同样是把生意做得风生水起,可是陆子修商君子的名头就是比他响亮,不过就是因为他的嫡出,因为长得略好些,又最会装伪君子那套。

    陆子铭这样看待陆子修,兄弟之间关系糟糕也就是理所当然了。陆子修对陆子铭向来是能让就让、能避就避,只是同在一个屋檐下,有些事是避无可避。比如停止陆家生意扩张的事情,陆子修就与陆子铭谈了许多回,每次都不欢而散。如今陆子铭闹上门来,颐指气使地干涉陆子修的婚事,也难怪木叶会担心。

    陆子修却说无妨,今夜就是两兄弟一起喝喝酒,不碍事。陆子铭见陆子修终于出现,说他“贵人事忙”,又惯常酸了几句。陆子修只是笑笑,先向陆子铭敬了杯酒。

    “今日的事,谢谢。我先干为敬。”

    陆子铭也不客气,让陆子修喝足三杯。其实两个人的关系,已没外面人瞧着这么恶劣。

    当年简家上门大闹,逼得陆子修娶简丹砂,陆子铭酸了陆子修好几回,更反感陆子修公私不分,为了救一个简丹砂闹得鸡犬不宁。到后来又见陆子修为了简丹砂消沉数月,还将生意重心都移到了外头,大半年地都不回去,把上元大本营都留给陆子铭。

    陆子铭口中虽不齿他的没出息,但心里到底还是有几分惊讶,几分震动,他的三弟褪去世故的躯壳,骨子里竟是这样一个情深义重的人,往日对他虚伪的成见也就淡了几分。陆子修明里暗里也帮陆子铭解决过几回麻烦,虽说同是家族生意,也说不上帮不帮,但陆子铭也不是忘恩负义的人,全都记在心里,兄弟关系缓和了一阵。谁想到陆子修不单停止扩张还要要收掉几家店面。一面帮助几位叔侄铺平官运,一面又怕朝廷惦念他们陆家。

    畏手畏脚,根本不似他陆子修了。两人又闹僵了一回。

    是以,当陆子修主动找上陆子铭,让他帮忙反对他与丹砂的婚事时,陆子铭不但诧异他的示好与请求,而且对这个弟弟愈发糊涂了。

    “你到底是怎么想的?你想从这个女人身上试探出什么?”

    陆子修道:“现在还不能说。希望有一天,我能找到我想要的答案。”

    陆子铭虽然满肚子疑问,但他也知道这个弟弟心思藏得很深,他若不想说、不想做的,拿刀架在他脖子上也无济于事。

    “只要无损于陆家,随便你怎么闹腾。这个你该有分寸。”

    “损与不损,尚且还不知道。”

    “怎么,你真要娶那个女人过门么?”陆家长辈虽然生气,但见陆子修婚事迟迟没有着落,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要他不要闹得太过分。

    “当然。”陆子修轻轻地应了一声,仰头喝尽杯中的酒,又倒了一杯。

    陆子铭提醒道:“那个女人看着就不柔弱,果然拧起来脾气比谁都大。”

    “有脾气是好事,就怕她什么反应都没有。”

    “啧啧,这不给自己找不自在么。”

    陆子修撇了撇嘴角,一抬头便看到窗外溶溶的月光,他举着酒杯,将月光盛进酒里。手指轻晃间像是要把这莹莹月色泼洒出来。

    “你可知过两天是什么日子?”

    陆子铭想了许久摇了摇头。

    “是她一周年的忌日。”闭起眼以嘴就杯,酒液淌过陆子修的嘴角,蜿蜒而下。

    不知是苦是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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