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玉碎

    秦茗给青初扎了一头小辫子，穿着鲜卑族人特有的窄袖粗布麻衣，在身上挂了一块小牛角，显然是早有准备的，她自己也有一身。

    “生的真可爱，这一打扮倒是像极了鲜卑人。这模样立体精致，穿什么都好看。”说着将姜黄色的泥膏均匀抹在脸上脖子上，连手腕脚脖子都没有放过。

    “为何要穿成这样？”青初有些不习惯这样紧身的衣裳，没有宽袖岂不是藏不了东西了。

    “这样穿好看呀，“秦茗在她身后低声道，“小阿初又要去门口等人吗？”

    青初看着铜镜中自己陌生的样子，点点头。

    “阿初，”她叫住搬着凳子的小女孩，眼眶已经微红，“别呆太久了，风大，容易着凉。”

    青初点点头，沉默的继续坐在门口的小凳子上等着，街上冷清的看不到人影。

    秦秋身着正装路经失落的小孩子，蹲下身子将她抱进怀中，仿佛透过她看到了在皇城中等她回家的小男孩。她说：“殿下，好好活下去。”烈烈红衣随风飘扬，步入马车。

    “姐姐，”秦茗拦住马车，嘶哑道，“和我们一起走不好么，为什么要去送死！已经死了这么多人了，不少你一个，和我一起走。”

    马车里传来冷漠的一声：“甘伯，去县衙。”

    “姐姐！”秦茗的手扒着马车壁，苦苦哀求。被疾驰的马车甩落在门前的台阶上，她抱住疼痛的手肘，失魂落魄的呢喃：“不要去。”一双小手紧紧抱住她，稚嫩的声音在她耳边清晰的响起：“姐姐不要哭。”

    青初又想起昨夜宋夫人语重心长的那句，这是我的责任，别无选择。

    所有人都可以逃，唯独她不可以，她的夫君为守护边境献出了生命，弃城而逃这种事她做不来，即使玉碎不愿苟活。她陪夫君戍边十载，这里便是她的家，这里的人，一草一木，现在由她来守护。

    “我不想逃，姐姐。”青初认真的看着秦茗，“三哥会找不到我的。”

    “阿初，是三殿下……让姐姐带你回皇城的呢。”秦秋哽咽的温柔道。

    “真的么，三哥来过？”

    “是呀，昨夜派了信鸽来的，很是牵挂你。”

    青初露出了久违的笑容，像是朵太阳花，焕发出勃勃生机。在秦茗怀中怎么都掩不住喜色。

    秦茗将收拾好的细软带上，乘着一叶扁舟和青初消失在归途之上。夜里的冷意随着水汽要将人冻僵，秦茗抱着她挨过了一夜又一夜。

    “姐姐，姐姐，你不要睡着。”青初着急的拽着她的衣襟，秦茗已经发烧得开始说胡话了。

    秦茗和她呆在一间荒废的避雨亭中，四周都是茫茫荒野，夜里还能听到远方有狼嚎，这里只有她一个清醒的人，青初看着自己一身窄袖，小胳膊小腿的样子，干粮已经吃完了，继续留在这个地方必死无疑，若是出去，还有可能找人求救。

    青初将随身携带的小匕首握在手上，每遇到一棵树就在上面刻三条线，若是寻不到人还能找回去。青初紧张的看着四周，身后忽然传来细碎的声音，一回头，还未看清脚底打滑就向山脚滚去。

    “你醒了？”

    青初听着耳边的车轮碾压碎石的声音，缓缓睁开千斤重的眼皮。一抬头看到的是一张精致的青铜面具，男孩的背上系着一把弓箭，合身的兽皮小袄称得他神气无比。

    “救命，救姐姐。”青初脑子中只有晕倒前秦秋羸弱的样子，一时没注意到自己的腿上还包着纱布。

    “别乱动，”马车外传来一声怒喝。

    青初被吓得抖了一下，哀求的看向那个戴面具的男孩。男孩有些心软，朝外头道：“老李，回去拾到她的山脚。”

    “公子，都走出半日了，家里催的紧该回去了。”赶马的人为难的停下马车。

    青初伸出小手紧紧撰着他的衣袖，眼巴巴的看着。男孩从未被小妹妹如此依赖过，一颗心柔软得不可思意，面具后传来一句威严的：“回去。”

    “哥哥真好。”青初从小受尽冷眼，知道怎样的姿态最讨人喜欢，当下露出懵懂欣喜的傻笑，悄悄朝这个善意的人靠近一点。

    “咳，”青铜面具后的男孩耳朵悄悄染上红色。

    “哥哥，我叫阿初，我家中有个三哥，和你一样好，我好想他。”小孩子真挚的话像柔和的春雨融化了马车外的敌意。

    “阿初，别动，伤口会裂。”他一手将她按在小榻上，主动让她靠着。

    青初笑得眉眼弯弯，和三哥一样好呢：“哥哥真好。”

    面具后的耳朵已然通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