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吓破了胆,他们在去年的内耗中把士气消磨的差不多了,没几个人效忠李家,个个都在想着退路,这种军队能打胜仗才怪。
反击的炮声零星响起,回应一点都不热烈。
郭侃久经战阵,听音儿就知道敌人的士气低迷,马鞭再一挥,骑兵出阵。
他手下的骑兵,年龄普遍偏大,主要组成部分是西征时期抓获的俘虏,高鼻凹眼的西域人居多,还有黑皮肤的摩尔人,黄头发的法兰克人,这些俘虏被抓的时候都是二十岁左右的年轻人,现在则是四十岁上下经验丰富的中年雇佣兵,他们依然穿着当年的盔甲,拿着当年的兵器,锁子甲弯刀长剑,催马向前,义无反顾。
郭侃就是拿这些骑兵趟路的,俘虏兵死不足惜,既能消耗敌军,又能减少己方的粮食支出,这就是炮灰这个词的由来。
这些多活了二十年的雇佣军肆意践踏着麦田,这一举动激发了齐军的愤怒,本来他们不想拼命的,这回也急眼了,农耕民族对于庄稼的感情无与伦比,一轮齐射,雇佣军零星落马,距离太远了,燧发枪的射程够不到。
第二轮第三轮齐射后,骑兵损失了三成,面对齐军阵地前的陷马坑和鹿砦拒马,他们寸步难行,只得拨马撤回。
这只是一轮试探,郭侃一直在注视着敌方的反应,齐军火力虽猛,外强中干,他再次下令,又一支部队出击了,一遍遍的攻击齐军防线,半天下来,庄稼地被践踏成了烂泥地,旷野上遍布尸体。
元军不为所动,埋锅造饭,修整再战,齐军阵地上人心惶惶,打仗拼的是意志和人命,这两条他们都不足。
韩青和几个关系好的军官在硝烟弥漫的战壕里私下里议论,北兵势大,如何是好。
“谁让齐王杀了人家干爹。”一个人说,“这回不一定能守得住,被抓住难逃一死。”
又一个人说:“听说郭令公不杀俘。”
另一个人说:“你们说这回谁能赢,是北边还是南边?韩将军,你是举人,你读的书多,一定知道。”
韩青茫然,他真的无法做出判断,北方有雄主,有万里江山,南方正陷于内乱,但船坚炮利,英雄辈出,历史的车轮滚滚向前,方向却是每个人都猜不出来的,或许这方向,就在于每一个人此刻的选择吧,千万人的选择,便汇聚成了一股不可抗拒的力量。
此刻韩青就做出一个明智的选择,跑路。
他不管最后谁能赢,他只知道这场仗,郭侃赢定了。
打仗就是兑子,郭侃舍得拼人命,拼炮弹,齐军连后援的影子都看不见,拿什么和人家打。
“放心,咱们一定能赢,齐王英明神武,还有白龙军助战,我听说白龙军的援兵已经从胶州星夜驰援来了。”韩青给同袍们打着鸡血,转头却跑到主帅那里,请命回去求援。
主帅正心急火燎,韩青来的正好,齐王的孙女婿去求救兵,效率一定比别人高,他当即答应,给韩青一支令箭,快马加鞭回济南求援。
等韩青赶到济南城的时候,发现城里兵荒马乱,街道拥堵,全是出城逃难的人群车流,兵灾将至,从豪门大户到平头百姓,都忙着搬家逃难,一时间车马成为最稀缺的资源。
韩青没急着去郡主府,而是赶到另外一处宅子,宅子不大却很温馨,有一个美丽的女主人,一个老院公,一个婆子一个丫鬟,这是韩青另一个家。
这几个月里,韩青经历了从愤怒屈辱到漠然,再到窃喜的心路历程,有些事情一旦放下,你就无敌了,他是名义上的郡马爷,军政商文各界都给他面子,别管背后怎么议论,表面上都是尊敬有加,再说他也落到了实惠,现在是正儿八经的将军,外快丰厚,外面还买了处私宅,养了小妾,如果不打仗,小日子滋润着呢。
小妾见韩青回来,急忙上前哭诉,没有车马无法逃难,元兵打来如何是好,韩青早有计划,他先拿出钱来遣散家里的佣人,只留一个丫鬟服侍,然后带着小妾和丫鬟去往郡主府。
战乱时期,跟没头苍蝇一般出去乱跑,极大概率会被乱兵祸害,还是跟着齐王的队伍安全。
前世子李南山的府邸现在成了郡主府,府中佣人们忙着装车,韩青假模假式的招呼了几句,将小妾乘坐的车辆安排在车队中,自己去见郡主李奇薇。
此刻,郡主李奇薇正陪着一个大肚子女人坐着,女子面容姣好,身量甚高,已经怀胎七个月之久。
韩青之所以不太在意头上的绿帽子,正是因为他名义上的老婆并没有被别人睡,李奇薇虽是女身,却是个汉子心,此女是她的心头好,替她怀孕生子,将来有了孩子,李奇薇就是当爸爸的。
这一切,并没有瞒着韩青,韩青的世界观被颠覆之后,不得不接受世界和人性的多元化,反正各玩各的呗。
“郡主,车马预备好了,随时可以出发。”韩青说道。
“你怎么来了?”李奇薇问道。
“我回来求援,趁机回家看看你和孩子。”韩青说,“待会儿还要去齐王府。”
“别去了,去了也没用。”李奇薇说,“齐王打算放弃济南了,先去益都,益都守不住,再去胶州。”
“胶州也守不住呢?”韩青问道,“北军来势汹汹,南边自顾不暇,得早做打算。”
李奇薇看他一眼:“我都不怕,你怕什么,给我盛一碗鸡汤来。”
见郡主这会儿心情不错,韩青去端了一碗鸡汤过来,舔着脸说:“上回郎中把过脉,说是个男娃,等生出来,咱们一起抚养,我一定当成自己亲生骨肉。”
李奇薇说:“我的孩子,你不配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