注定此生敌对,当日,我对他亦是拼尽了全力,只是技不如人。
在爱与不爱中挣扎,在恨与不恨中辗转,每一仗结束,这荒芜的土地都被鲜血染红,满眼都是尸体。
我感觉累了,倦了,很想蜷缩在一个角落什么都不用想,什么都不用做,静静地睡,睡醒后能有点酒喝。
我不想再惦记任何人,我不想再为任何人而痛。
将领们在我康复后,就不停地问我什么时候再给沧国致命的一击,什么时候再杀他们一个片甲不留?
我独自出外,外面艳阳高照,士兵热火朝天地训练着,他们的脸是那样的朝气蓬勃,看到他们如此昂扬,我理应激情澎湃,豪情万丈。
但不知道为什么我竟觉得如此无力?我自己根本就没有勇气再去攻城,我如何号令千军万马?
当日气势如虹,尚攻不下墨城,如今再打,也只能两败俱伤,当日虽是砍断了沧天涵的手臂,朝他胸口刺了一剑,但由于沧祁阻挠,那一剑只能重伤沧天涵,却要不了他的命。
有沧祁在,有沧天涵的命在,这沧军就不会乱,他们会将墨城守得如铁板一块,纵是攻了进去,怕这百万大军,也所剩无几。
一将功成万骨枯,我如何对得起那百万翘首盼望孩儿归家的老母亲,更何况拼尽全力,也未必攻得破墨城。
沧国还是比我想象中强大,这沧国有沧祁一日,就亡不了国。
如沧祁所说,要攻破墨城,除非踏着他的尸体过,他是这般铮铮铁骨的男儿,定不会想让一寸。
经历了楚律的死,我更明白,我自己承受不了他死在我眼前,我还是做不到将刀狠狠刺向他的心窝,我不舍得他死。
城破他身亡之日,我不知道我是欢歌,是哀嚎?还是心如死灰,随他而去?
我无论说得多狠,但心却狠不起来,他无论说得多情意绵绵,最终他依然能狠下心将剑刺进我心窝。
我与沧天涵,终是沧天涵的命重要,终是沧国在他心中重于一切,虽明白他理应如此,但想起当日那穿心一剑,心中还是酸涩疼痛。
劈风斩浪御风,金戈铁马御风,原来那只是父皇的一个梦想,他希望我成为强者,他希望我成为霸者,但他不知道强者背后的辛酸,他不知道霸者身后的寂寞悲凉。
如今我现在才知道父皇的梦想,是那样的高不可攀,是那样遥不可触。
我穿着金盔铁甲,我武功出神入化,但到头来我依然遍体鳞伤,只因为我的心不够冷,不够硬。
娘你说御风而去是放下对人世的执着,活得逍遥,活得洒脱,只是风儿这一生还能活得逍遥,活得洒脱吗?
要我单薄的肩膀挑起这万里河山太难?要困死在高高的宫墙太寂寞,仰望黝黑的天穹,心却一片悲凉。我应不应放下一切随心而活?
帝王不应该有爱,帝王不应该有情,只有这样才能独在高处,看尽天下风景,但如果可以,我宁愿与相爱的人依偎在一起听涛看海,彼此就是天下最好的风景。
我苦笑几声,此生还有人可以让我依偎吗?
我拿着一壶酒,到无人处喝了起来,只是这次已经没人再跟我一起喝酒,也没有人对我怒喝,抢过我手中的酒壶。
喝酒是一个人的事,喝醉也是一个人的事,但醉了却不得不醒过来,只因肩上的担子太重太沉。
看着成千上万的帐篷,看着灯火在风中摇曳,看着远处巡夜士兵略带倦色的脸,我有点彷徨,我很害怕白天将士们再问我,什么时候再攻城?我很害怕他们问我什么时候再替将军报仇?
楚律的死,让我无法再承受生命中重要的人再离我而去。
我想他活着,即使不愿再见他,我也想他活着。
从我懵懂的十五岁认识他,他让我知道什么是甜蜜?什么是幸福?他也让我知道什么是思念?什么是煎熬。
风过留痕,雁过留声,原来在不经意间,很多事情早已经铭刻于心,今生今世都无法磨灭。
滚烫的酒喝下去依然又苦又涩,伴随着脸颊的泪显得又有点咸,我从没有喝过如此难喝的酒。
我喝了一晚的酒,没有喝醉。
我吹了一夜的风,没有冷着。
天微微亮,士兵们已经起来训练,号声震天,步伐有力,方队整齐,无不显示着力量与霸气,这样的军队让我倍感安慰。
我召见所有将领,让少将卧立代替了楚律的位置,他武艺出众,胆识过人,几场打仗下来已经树立了自己的威信,对我的安排所有人一致赞成,没有任何异议。
我接着安排好军中一切事情,最后才将我的退位诏书读给他们听,也让他们过目做一个见证。
听到我要退位,众将跪了一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