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有恼你,我知道自己让你受委屈了,我对着我姐腰板硬不起来,是我的问题,兼顾不到你的情绪,也是我的问题,我只恼我自己,你想出气随便出,我不会指责你半句。”
楚谣并没有生气,她可以理解寇凛对待寇璇的态度。不只是亲情牵绊,还因她曾卖身养活他,令他心头始终藏着一份愧疚。
谢从琰害她摔断腿,对她心有愧疚,所以一直呵护着她,甚至分不清是不是喜爱。
她父亲因为当年接了哥哥放弃了她,同样充满自责。刚断腿那会儿,有个颇得父亲喜欢的姨娘,与她在院子里遇见,和和气气说了两句话。
她回房里想起别的事情哭了一场,与那姨娘一点关系也没有,但她父亲却不由分说教训了那姨娘一顿。
从那时起楚谣就知道,男人的愧疚十分可怕。
更何况寇璇对他来说,是他过往黑暗经历中唯一的曙光,是他无数次历经险境也必须活下去的理由。这些年来,全靠着寇璇曾施与的关爱和亲情,才令他没有彻底堕入黑暗中,始终坚守住内心那一寸良知。
在这一处,楚谣感谢寇璇。
所以寇凛和其他一味偏颇家人的丈夫并不同,他对寇璇的态度,掺杂了太多复杂的情感,那是他曾经的信仰,曾经的精神支柱。
这也是楚谣先前决定放过寇璇的原因。
她怕真相一旦被捅破了来,寇凛失去的并不是只是一个姐姐,还有他的信仰。
楚谣倾洒金疮药,许是有些疼,他手腕上的青筋跳了跳:“那刚才在戏楼上,你为何不理我?难道不是生我的气?”
“因为我知道你不是这样骄纵的性子,小江也并非不知轻重。”寇凛语气冷凝,直勾勾盯着她,“你请谢从琰来,一定是有什么目的,与我姐姐有关,这么大闹一场,无非是想让我认识到事情的严重性。”
楚谣微哑:“夫君果然聪明。”
“可是谣谣。”寇凛坐直身体,没受伤的手抓住她正涂药的手,捏的有些用力,有些咬牙切齿,“无论出于什么考虑,你信不过我,去请谢从琰来帮忙算计我,都令我寒心。”
见楚谣疼的瑟缩,他立刻松了手劲儿,但语气丝毫不松,“你就真不怕影响到你我之间的感情?”
楚谣回望他,慎重道:“人说破镜难圆,那是以夫妻感情圆满似镜为前提。可我与夫君,却更像是水中月,瞧上去很美好,实际上经不起一丁点考验和波折。”
寇凛抓她的手又一紧,望进她眼底去:“可我已经很努力的再做一个称职的丈夫,当初我已然告诉过你,我给不了你太多,你若对我抱有过多期望,注定会失望。”
楚谣微微点头,她一直都明白。
从本质上说,他是个浪子,人独,心野。
想彻底走进他心里是很难的,可一旦走进去,就像寇璇这样,便可任她予取予求。
“再者。”寇凛浑身紧绷着,一用力,伤口再度崩裂渗血,“我瞒过你什么?无论你脖子上挂着的金钥匙,还是我心底深处的秘密,我从不想着瞒你。可你呢,连谢从琰的身世都不告诉我,还不是信不过我,怕我会以此来要挟你爹?”
“我没这样想过,但这不是我的秘密,而是谢从琰的秘密。”楚谣挣扎着抽出自己的手,“我已征得他的同意,你很快就会知道。”
寇凛闭了闭眼睛,调整紊乱的呼吸:“我对他的秘密没有半分兴趣,你先告诉我,你找他来的目的。”
楚谣闷声不语,接着帮他上药:“我只希望你记着,无论过往如何,现在你的身边有我。”
寇凛正欲说话,暗卫匆匆来报:“大人,贺兰府那边传来消息,贺兰夫人被贼匪掳走了!”
寇凛猛然站起:“你们全是干什么吃的!”
暗卫惊慌道:“段总旗将他们都调走了!”
“段小江人在何处!”
“属下不……不清楚!”
寇凛旋即垂头看向楚谣,薄唇紧抿。
楚谣顶住压力,起身从桌上拿起一份地图:“夫君信我一次,独自去这标注红点的地方,先藏身入内,等我小舅舅问话……”
寇凛略一犹豫,接过地图扫了一眼,是城外的佛窟。
他将地图揣入袖中,提步出门,走到门口时又回头:“谣谣,不要令我对你失望。”
……
洛阳城外佛窟中。
寇璇悠悠转醒,被人打了脖子才晕过去的,如今疼的厉害。视线恢复焦距后,没被佛窟内的金刚像吓到,却被背手站在门口的谢从琰吓了一跳。
“醒了。”谢从琰转身走回来。
“谢将军!”寇璇跪倒在地,吓的颤抖,“谢将军您这是做什么?!”
谢从琰的腹部被绣春刀所伤,衣裳殷红一片,他冷笑着,颇有几分狰狞:“多谢贺兰夫人给了我启发……”
寇璇抖若筛糠:“什、什么启发?”
“你怕是不知道,我那外甥女与我并无血缘关系,乃是我心头所爱。为使她难嫁,是我让乳娘害她断了腿,还破坏她一桩又一桩姻缘。可最终输给了寇凛。”
谢从琰抽刀,凉意森寒,窄刀架在她脖子上,几乎压碎她的肩胛骨,“如今,真的多谢你令他夫妻失和,他二人正闹着要和离……但你这把火烧的还不够旺,我想你若是死了,他夫妻二人必定反目成仇。”
寇璇惊倒在地:“谢将军千万不可啊,寇凛一定会报复你的。”
“你不担心自己的命,却来担心他会不会报复我?”谢从琰的刀压下去,压出一条血线来,“我等你醒来,说给你听,也只是让你做个明白鬼。”
提刀便要砍。
藏在佛像后的寇凛攥紧了拳头便要出来。
“少爷!”寇璇却忽然喊了一声,伴着哭腔,“少爷,我知道你的身份,知道你不姓谢,我……我是你母亲乳娘的女儿,自小与你母亲一起长大,情同姐妹……”
寇凛露出佛像一半的身体一滞,又缩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