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那只睡袋里,迷迷糊糊睡过去时,突然听到一阵脚步声传了进来。
他一下睁开眼睛,从睡袋的口子里探出头去。
他看见一个高大的,浑身染满了血的身影,从山洞外,朝着自己大步走了过来。
他一眼就认了出来,惊喜地尖叫了一声,从睡袋里爬了起来,朝着那个大人的身影,飞扑了过去。
“谢大人!你回来了!”
谢长庚将这孩子一把接住,抱了起来。
“是,我回来了!”
他抑住心底涌出的一阵热意,摸了摸孩子的手脚。
“你受伤了吗?”
熙儿立刻摇头。
“我跑得可快了!火还没烧到我,我就已经被梁侍卫他们拉出来了!”
孩子的语气,带着一缕小小的骄傲。
“对了大人,你的士兵来了吗?你受伤了吗?”
孩子望着他,眼睛里充满了担忧之色。
谢长庚用力收臂,抱紧怀里的这个孩子。
“他们看到了你传递的狼烟,已经赶过来了。不但打败了敌人,还抓了许多俘虏!”
“你想去看吗?”他问。
“想!”
孩子的眼睛立刻放出光芒,响亮地应他。
熙儿坐在马背之上,被身后的大人用外衣裹住身子。
战马奔驰,风从他的耳边呼呼地吹过,人仿佛腾云驾雾,孩子被带着,不知道纵马行了多少的路,忽然,风声里,隐隐仿佛传来一阵欢呼的声音。
熙儿睁大眼睛。
他被面前看到的一幕,给惊呆了。
视线的尽头,在白雪皑皑的原地上,出现了一支正列阵以待军队。旗帜随风猎猎,将士衣袍染血,却精神抖擞。他们的盔甲和刀剑,在雪地之中,闪烁着叫敌人为之胆寒的凛冽寒光。
他们列阵在此,仿佛已经等待了许久。节度使至的消息,被传令官一传十,十传百地递了下去。
全部的将士,发出一阵整齐的欢呼之声。
谢长庚带着马背上的熙儿,纵马越过一排排向着自己行欢呼之礼的将士,行至中央,停了下来。
金城捉守使骑马迎来,行到谢长庚的面前,他下马,单膝下跪,行军礼。
“禀节度使,犯独登戍的全部北骑已被消灭!还有百余俘率,如何处置,请节度使下令!”
“跪下!”
侍立在旁的将士们,发出整齐的呼喝之声。
北人俘率们早已被吓得抖抖索索,纷纷下跪,等待着将要对他们下达的判决。
谢长庚道:“推下去,全部诛杀!”
捉守使得令,消息迅速传递下去。
在传令官发出的浑厚而庄严的传命声中,俘虏们早已感受到了腾腾杀气,纷纷瘫在地上。
百余冰冷沉重的大刀落下,雪地之上,飞溅起一片刺目的血光。
谢长庚命人割去剩下的最后一名俘率的一只耳,喝道:“回去告诉你们的王,这就是犯我河西的下场!”
那俘虏宛若丧家之犬,在身后的杀声之中,双腿一软,竟跪倒在地,又爬了起来,这才跌跌撞撞,奔逃而去。
将士们再次发出一阵威武之声,声震原野。
谢长庚低头,看向坐在自己身前的熙儿,问道:“你怕不怕?”
熙儿双拳握得紧紧,仰头望着身后的男子,双眼流露出崇拜的光芒。
他大声说:“我不怕!”
谢长庚放声大笑。在将士雷霆般的呼声和投来的无数道注目目光之中,将身前这孩子,高高地举了起来。
……
慕扶兰早在数日之前,就已抵达金城。稍作休整之后,便在金城捉守使派出的一队熟悉天山地理的人马的护送下,上山寻药。
这一路走来,天气恶劣的程度,超出了她的想象。而寻药的过程,也是曲折无比。
所幸,上山数日,陆陆续续,叫她终于在冰隙里找到了足够的草药。掘根采收完毕,终于下山,这日抵达山脚,天已经黑了下去。
从这里回到金城,还要走两天的路,冰天雪地,夜路危险,领队在山脚下的一个避风山坳里搭起宿营地,准备过一夜,天明再动身。
慕扶兰人已疲倦至极,却强打着精神,在自己的那个小帐篷里,初步处置好采收过来的药,预备回城炼制,制好药后,便立刻动身回去。
一个小兵替她送来用雪水烧化的热水,又帮她往取暖的火炉里添加了些燃料,盖好炉盖,退了出去。
她收拾好东西,胡乱洗了洗脸和手脚,钻入铺盖里,和衣躺了下去。
出来已经一个月了,不知老首领如今伤情如何。
还有熙儿,不知他一个人在那边过得如何。
她在帮他做一件很重要的事。在这一点上,她相信那个男人,他一定会代她照顾好熙儿的。
她听着帐外风雪肆虐的声音,闭上眼睛,慢慢地睡了过去。
也不知睡了多久,朦朦胧胧中,忽然觉到身边仿佛多了一个人。
她打了个激灵,猛地睁开眼睛。
帐中的矮桌之上,那盏牦油灯还亮着。昏黄的灯火里,她看到自己的脚边,蹲了一名男子。
那男子托起她一只冻得红肿的足,正在替她擦着药膏。
他低着头,视线落在她的足上,动作轻柔,全神贯注,仿佛没有觉察她醒来,直到她缩回脚,方停了下来,转过头,看着慢慢坐了起来的她。
“你脚冻伤了。躺下吧,我替你把药擦好。”
谢长庚说道,语气寻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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