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鹿苑走到客厅,突然好奇地回头看了一眼,只见周骛在打肥皂,低着头,任细碎的头发遮住眼睛。
那是一款很普通的除菌皂,他洗得很认真,严格按照七步洗手法,足足洗了两分钟,指尖被他搓出血色,白里透着粉。
抽烟的人都知道,焦油和尼古丁是最容易残留在食指上的。
原来,他身上好闻的皂角味是为了掩饰抽烟的事实。
晚饭间,一家四口围绕圆桌安静用着餐,周婕眼尖地看见周骛手肘上的创可贴。
“怎么回事?”她问。
周骛低声道:“不小心撞了。”
周婕没有多想,叮嘱他,“那要小心点啊,你们高中生学习最重要了,身体不能出问题,不然很受影响。”
周骛规矩回话:“我知道了,妈。”
母子两个短短对话,他真是个霁月清风的好少年。一想到他在学校里抽烟,打架,回家却装好学生,鹿苑就觉得很神奇。
周婕如果知道他这样两面切换,会是什么反应?
她不自觉弯唇笑了下,嘴角多了抹看好戏的意味,被鹿正元察觉。
“苑苑,今天在学校怎么样?”老爸问。
鹿苑不太想回答,“就那样吧。”
她端起碗喝汤,鸡头米的味道很好,香甜软糯,尽管周婕做得不是特别地道,但也用心了。
鹿正元就知道会是这个答案,也不指望她说什么,直接告诉他们:“我特意拜托孔老师把小骛和苑苑安排在一个班级,兄妹俩在学习上也好有个照应。”
周婕对这个安排很满意,“这样再好不过了。”
两个当事人不太满意,一言不发。
事实上,他们从进家门到现在没有说过一句话。
鹿苑谢谢老爸,一点活路都不给她。
饭后,周婕让两个男人洗碗,把鹿苑喊上楼。
鹿苑跟上去,周婕才解开谜题。
她给鹿苑买了一些衣服,重点是两件文胸,“你这个年纪乳|房正在发育,一定要穿戴合适的内衣,才会有漂亮的胸型。”
鹿正元结婚前独自带着女儿过,本来做父亲的在这方面就糙得很,他忙生意又不怎么着家。导致鹿苑一直是野蛮生长的。
周婕细心地发现鹿苑穿的还是胸垫小背心,已经洗旧了,不是很贴身。
于是今天下午,她特意去商场帮她挑选了几件衣服。
鹿苑不适应被关心,尤其是当周婕提出让自己试内衣给她看,无论如何她做不出来。
周婕也不勉强,“那你回自己的房间试,有不合适的就告诉我,我拿去换。”
又说:“不用不好意思,你这么漂亮,抬头挺胸,这不是一件羞耻的事情。”
“谢谢阿姨。”
“不客气,苑苑。”周婕终究没有忍住,摸了摸她毛茸茸的脑袋。
鹿苑走出周婕的房间。
客厅的灯关一半留一半,老爸不知所踪。周骛靠在厨房门框上,偏着身子沉浸在一片光里,唇上叼着一根白色的香烟,莫名有些颓欲感。
“喂!”鹿苑抱着衣服,心一提,迈下两个台阶走到转角处,压低了声音:“你不要在家里抽烟。”
大概是因为周婕的善良,导致鹿苑此时对周骛也产生了一丝善意存心。
小心被他们发现,吃不了兜着走。
周骛转过来,掀起眼皮瞧了她一眼。
他把唇上的东西取下,攥在手里,又松开手指,出声:“这是烟?”
是棒棒糖的白色纸杆。
鹿正元不知从哪儿钻出来的,凶巴巴地看着鹿苑:“说什么呢,怎么对小骛这个态度?”
鹿苑:“……”
“他吃的是我的棒棒糖。”她迟疑了半天,说道。
陈然送给她的那颗本来放在桌子上的,现在没有了。
鹿正元被逗得烟从鼻腔里呛出来,咳了几声,“哥哥吃你一块糖还计较,小气鬼。”
周骛说:“鹿叔叔,你去忙吧。”
鹿正元又不放心地看了看鹿苑,“不要吵架。”说完,拿了车钥匙出去了。
周骛抬腿走上楼梯,与她相差一个台阶,两人的视线正好持平,但他还是微微伏低了些脑袋,与她不偏不倚地对视着。
偌大的房子,空气和浮游的尘埃都是静止的。
鹿正元有事出门,周婕在楼上洗澡。
只剩下他们两个。
鹿苑被他盯得呼吸紧凑,太近了,她的心脏跟着颤了颤,从他的眼睛里再次看到了不良少年的坏劲儿。
她闻到他喘息里的草莓味。
“喂,你吃了我的棒棒糖。”
少年蹙着眉,他很讨厌她对他的称呼,丝毫没有愧疚和抱歉,更没有礼貌。
“吃了,怎么样?”
鹿苑说:“赔给我。”
片刻后,她的一只手被执起,周骛在她掌心里拍下一张叠纸。待眼前的人离开她的视线,她摊开掌心,是一张叠成方块的红色钞票。
吃的是棒棒糖,赔的是钱,足够买她一百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