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蛇,白霜行毫无研究。
这条小蛇形体细长,黑绿的鳞片覆满全身,尾巴似是受过伤,断开了小小一截。
看不出是什么品种。
不过,既然能被男孩乖乖捧在手心里,说明它性格温顺,而且无毒无害。
小蛇蹭在下巴上,带来冰冰凉凉的触感,白霜行抬起右手,尝试摸了摸它脑袋。
迷你又顺滑,居然有点像是果冻,出乎意料地,手感不错。
“快进屋吧,该吃午饭了。”
女人柔声道:“今天中午想吃什么?”
不久前,在神殿里与村长当面对峙时,她自始至终表现得强势而冷硬,没露出过笑意。
现在面对三个孩子,女人卸下强硬的态度,嘴角带出浅浅的弧。
男孩很有活力,原地一蹦:“土豆!”
女孩双手背在身后,踮了踮脚尖:“番茄炒蛋。”
紧接着,三道视线同时落在白霜行身上。
可她哪会知道,这个角色有什么偏好的食物。
一旦说漏嘴,或许会引来不必要的麻烦。
白霜行温和笑笑:“你们俩吃得开心就好啦,我没别的要求。”
“我去准备饭菜。”
女人说:“你……先陪陪他们吧。我和那六个孩子的家里人商量好了,两小时后,让你们在村口汇合。”
神尘只能保护一个人通过屏障,无论白霜行最终能不能用它离开,家里的弟弟妹妹与母亲,注定留在这个村子里。
而根据系统所说,再过几天,邪祟就会彻底入侵村庄,村民们无路可逃。
这是他们最后一次见面。
女人深深看她一眼,转身走向屋内的厨房。
两个孩子天真无邪,并不知道姐姐即将离开,围着白霜行叽叽喳喳。
白霜行眨眨眼,友善搭话:“我回来之前,你们在做什么?”
女孩老实回答;“在种花!”
白霜行想起来,女人曾说起“播种”,表明这场白夜的时间,是在春天。
小孩永远有用不完的活力,这三个字刚刚出口,女孩便拉起她右手,快步走向院子角落。
早春的院落生机勃勃,地面的泥土覆着层层薄绿。
右侧种着蔬菜瓜果,其中一些冒出了细弱嫩绿的小芽;左侧是一块花圃,栽有迎春花和茶花,花枝雅致秀美,探出几个小小的花苞。
在靠近房屋的地方,有块不起眼的空地。
“就是这里。”
女孩指向空地:“我们刚把种子埋进土里。姐姐,要多久以后,才能开出花呢?”
白霜行想了想,认真回答:“一般是三到五年。埋下去之后,记得注意浇水施肥和光照,种子破土而出长成幼苗,需要耗费不小的功夫。”
说完才意识到,几天后村庄覆灭,这两个孩子等不到花开。
他们会早早死去,沦为恶鬼用以饱腹的食物。
她沉默着抿唇。
这场白夜存在的意义,到底是什么?
让他们看见一座将要被邪祟吞噬的小村庄,促使他们进行一次毫无意义的明争暗斗……
白霜行并不认为,主系统只想把他们全员剿杀。
如果它真有那么深的恶意,直接设计一场对抗制游戏,让挑战者们彼此敌视、自相残杀就行,没必要加入这么多弯弯绕绕的剧情,费心又费力。
可现如今这么做的目的,她无论如何也想不通。
两个小孩蹲在埋有花种的土壤前,看样子满怀憧憬,对逐渐逼近的杀机浑然不觉。
那条名叫“嘶嘶”的小蛇蜷在男孩肩头,时不时左顾右盼,抬头观察白霜行。
没过多久,屋子里的女人扬起声调,叫他们吃饭。
其实白霜行不算太饿,但多次的白夜经历让她明白:人是铁饭是钢。
眼看马上就要进入森林,不知道会在里面折腾多久,拿到神尘以后,还有另一场人与人之间的恶战。
她必须提前补充好体力。
餐桌上摆着四菜一汤,两个孩子的诉求得到了满足,其中就有家常土豆和番茄炒蛋。
至于剩下的两个菜——
白霜行眉心一跳。
一盘是青椒炒肉,还有一盘,呈现出似曾相识的橘红色。
是胡萝卜。
白霜行从小就讨厌吃胡萝卜,偏偏盛有它的瓷盘,正好放在她身前。
她面色不变,拿起筷子。
女人手艺不错,把家常小菜的口味调配得恰到好处。
白霜行埋头吃饭,听见女人疑惑发问:“胡萝卜做得不合口味吗?没见你动筷子。”
白霜行摇头:“我只是……没什么胃口。”
再过不久,她就要离开家门、前往那片被邪祟污染的山林。
生死未卜,不知祸福,无论是谁,都会理所当然感到忧虑。
吃不下饭,也在情理之中。
女人眸色黯淡,眼中现出几分恍然。
白霜行不动声色,顺势转移话题:“如果我和其他六个人离开,村长一定会怪罪你们。”
女人扬了下嘴角。
“怪罪就怪罪吧,现在村子里人心惶惶,没谁顾得了更多。”
提起村长,她毫不掩饰眼底的不屑:“他对祠堂古籍里的神话传说入了迷,已经很多天大门不出,全心全意研究所谓的‘祭品’。我们修复破损的结界时,没见他露过一次面。”
村子里的人都说,村长已经近乎于魔怔了。
“离开?”
女孩听到关键词:“姐姐要去哪里?”
“姐姐要去树林里,寻找离开这儿的出口。”
祭祀的事实太过残忍,女人没直白说出。
她动作温柔,摸了摸女孩脑袋。
“树林不是很危险吗?”
一旁的男孩睁圆双眼:“姐姐什么时候回来?”
他们的关切纯粹澄净,不掺杂别的任何情绪。
白霜行闻言笑笑:“……很快。”
听见这个回答,男孩看她的眼神里,担忧之意更浓:“一定要去吗?”
得到肯定的回复,小孩睫毛轻颤,思考一会儿,伸出右手。
在他掌心,是那条小蛇。
“嘶嘶,姐姐带上吧。”
男孩说:“它嗅觉很厉害,遇到突发情况,能提前告诉你。”
停顿须臾,他加强语气:“而且,嘶嘶有时还可以辨别方向,迷路的话,能让它带路。”
白霜行心头微动。
辨别方向?
这条蛇,未免太通人性了一些。
她仔细端详着小蛇的模样,后者眨动黑葡萄一样的双眼,没明白她在思忖什么,茫然歪头。
看起来,有点呆。
一条蛇惹不出多大的麻烦,带上它不会吃亏。
剧情这样安排,说不定有相应的用意,能让它在某个时间点派上用场。
白霜行从善如流,小心翼翼将小蛇接过:“谢谢。”
她眸光一转:“嘶嘶在我们家,已经多久了来着?快记不清了。”
“半年吧。”
男孩不知道她在套话,用右手托起半边侧脸:“记得我们在林子里发现它的时候,它浑身是血,尾巴还被咬断了——时间过得好快。”
接下来的事情他没说,白霜行能猜到大半。
捡到受伤的黑蛇后,一家人把它养到了现在。
女孩露出疑惑的神色:“好奇怪,这么久过去,嘶嘶为什么一点也没长大呢?我们每天都在给它喂吃的。”
女人:“唔……可能,它的品种就是迷你小蛇?”
白霜行笑:“有这样的品种吗?”
作为被谈论的主角,小黑蛇眨眨眼,晃了晃圆溜溜的大眼珠。
吃完饭,在屋子里休息一会儿,便到了约定汇合的时间。
据女人所言,她和另外几对父母有过商量,让七人在村口集合,直接离开村庄。
白霜行与她一并前往目的地,一边走,一边观察四周景象。
村落的中心位置没有异常,越靠近外围,越能感到强烈的压抑与不安。
村口位于道路尽头,附近看不见房屋,因而人烟稀少,显得格外荒凉阴森。
也正是这时,白霜行近距离看到了村外的异变。
隔着无形结界,村子里一切如常,村庄以外,处处涌动着暗黑色浓雾。
时值正午,却像傍晚一样。
树木枝干扭曲成不可思议的弧度,叶子被尽数染黑,皲裂开蛛网般的纹路。
更令人脊背生寒的,是树下一道道漆黑瘦长,只拥有模糊轮廓的影子。
人影四下散落,逐一排开,身高几乎是白霜行的两倍,每一道都俯着身子,低头向村口投来视线。
悄无声息,最是瘆人。
白霜行只看一眼,就挪开视线。
沈婵在这里等候多时,望见她,用力挥手:“霜霜!”
停顿一秒,猝然看向她肩头:“这是——?”
沈婵笑容僵住:……
沈婵狂飙女高音:“小心,有蛇!!!”
为了不让好友枉死于蛇毒之下,她鼓起勇气,伸手就要把黑蛇弹飞,吓得后者睁大双眼整个僵住,如同一根挺直的面条。
一人一蛇,成功吓到了彼此。
白霜行噗嗤一笑,示意她不会有事。
“家里人让我带来。”
白霜行抬手,摸摸小蛇脑袋:“它叫嘶嘶,听说可以感知危险,顺便指路。”
嘶嘶摇一摇尾巴,似是心有余悸,用头顶轻蹭她指尖。
沈婵最怕的动物就是蛇,这会儿瞧见它,默默挪动脚步,站到与之相对的另一侧。
不愧是白夜,其它任何一款阳间游戏,给主角的随身宠物都是毛绒绒。
小蛇看看她,又低头望一望自己,不太明白这个人类为什么要露出惊恐的表情。
因为有九头神蛇传说的缘故,村庄里,所有人都很喜欢这种动物。
见白霜行到来,季风临朝她微微颔首,贺钰面色冷淡地点了点头。
陆观潮对她不感兴趣,视若无睹,沉默站在一边,没多做表示。
钟静怡手里拿着张画纸,礼貌微笑:“还差一个人没来。”
白霜行有印象,是那个从头到尾说个不停的红发青年。
这样想着,身后传来陈涛气喘吁吁的呼声:
“我来了我来了!现在就走吗?”
“万事小心。”
钟静怡说:“异变发生后,我‘父亲’尝试去过外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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