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城里的吴家来人了。
不同于夏子未的无忧无虑,苏芯这儿正愁容满面。
吴氏家族乃大汉朝书香门第,族人不入仕,却桃李天下。吴氏先祖,更是前朝天子帝师,百年望族,一时风光无两。时至今日,仍有“大汉学子出吴门”之说,可见一斑。
苏芯,本名吴宿芯。行二,是吴氏家族二房嫡子。
如今,苏府的正堂上,正坐着一名中年男子。其人,正是苏芯的父亲,吴承起。下首右侧,坐着位与苏芯年纪差不多的男子,是吴家大房嫡长子吴宿景。
再往近了瞧,只听得吴宿景对苏芯道,“二弟,此事你怎么想?”
苏芯沉默。此次,父亲同大哥前来,是想请他出主意的。无他,平阳侯府欲结亲吴家,想与大哥家刚满一岁的女儿定下娃娃亲。可是众所周知,如今的平阳侯曹襄是一个才四岁的娃娃,他的母亲乃天子胞姐阳信公主。
是陛下,想结亲吴家。
“君君臣臣,父父子子。”苏芯沉吟着开口,“我吴家纵使这些年来谨守本分,吴氏一族更是无一人入仕,却依旧树大招风,抵不过天子的猜忌。”
“大哥,这亲怕是得结了。”苏芯皱了皱眉,“若此,可安君心,暂且打消陛下的猜忌。”
“可是,祖父有训,不得结亲皇室,凡我吴家人五十年内不得入仕,如今,才过去二十余年。”吴宿景愁道,“况且,芩儿还那么小。”芩儿是吴宿景的女儿。
“你们祖父留下祖训,是希望吴家能不卷入朝堂纷争,得以世代安稳。可是他哪里能想到如今的吴家即便谨小慎微却依旧岌岌可危呢。”吴承起叹了口气,“我们的陛下,雄韬武略,野心勃勃。然,攘外必先安内,吴家深处皇城脚下,焉能不被天子忌惮。”
“大哥,父亲说得是。祖父并不曾预见今日的吴家,如今的我们,已是避无可避了。”苏芯道,“何况,当今陛下不是昏庸无度的君王,恰恰相反,诚如父亲所言,还是个有大智的明君。大汉定国六十余年,早已羽翼丰满,四海臣服,是所有帝王的梦想。”
苏芯接着说,“只要我吴家不出错,陛下暂且不会动吴家。陛下此举,只是想警告吴家,不要仗着天下学子,左右朝堂。当今陛下尚武,但并不是莽夫。大战之前,必然要安定好所有的局面。”
“二弟,你是说我们的陛下想挑起战争?”吴宿景一惊,“这话,二弟可得慎言啊。”
“大哥,你在皇城里待得久了,怎的见的都是那一班子舞文弄墨的文人,是那大汉朝繁荣昌盛,国泰民安。”苏芯一甩手中的折扇,一副了然于胸的姿态,“可是我大汉自开国以来,处处受匈奴挑衅,高祖皇帝大败于匈奴被擒,先帝更是下嫁和亲公主以求太平,才保得大汉这几十年的休养生息,兵强马壮。”
“战争,只是时间的问题。”
“那照二弟的意思,我们要如何才好?”吴宿景问。
“缓兵之计。”苏芯道,“大哥,你且应下平阳侯府的亲事。陛下敏锐,我们吴家既为前朝帝师之后,想独善其身已是不可能,唯有表明姿态,方可明哲保身。”
“况且,平阳侯曹襄不过是个黄口小儿,他侯府的水也是深得很,陛下想用平阳侯府来警告吴家,我们接了,可若是想拿捏吴家,那往后可不好说了。”
“芯儿,你打算怎么做?”吴承起问道。
“父亲,我能怎么做呢?我,只是想保吴家罢了。”
……
送走了父亲和大哥,苏芯坐在书房里愁容满面。如今的京城看似平静,实则暗潮涌动,人人自危,稍有不慎,便会满盘皆输。
祖父应当是早有预料,才会在在世时留下族人不得入仕,不得结交皇室的祖训。苏芯从小就随师傅游历山川,看尽了世间百态,更是未雨绸缪,早在很多年前开始,就安排族人脱身,去往各国各地建立商号,收集信息,更是留下族人血脉。
长安城里,天子门生千千万,吴家亦是独善其身,只教书,不结党。怕的,就是天子一怒。
自己则化名苏芯,以乐师身份,在这京城外的槐花镇住下。
槐花镇,自古就是这长安城外重要的交通枢纽。东经洛阳至汴,西由岐州至蜀,西北经凉州至西域诸国,北经太原至范阳,南道由荆至襄,往来商客,皆过槐花镇入长安。
苏芯自问算无遗漏,可焉知人算不如天算。
智者千虑,必有一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