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短信

    亚伦一关闭全息投影，笑脸立刻烟消云散。他心里十分清楚，在“边界联盟”大会上趁机召集多国船队的计划看似是完成了大部分，其实有的国度是坚实的盟友，有的不过是打着自己的算盘，相互利用罢了。人与人的分歧，从来也没消停过。

    一周前，收到神秘送信人的第一条短信“关闭‘边界’”时，亚伦认为就是威胁而已，不知道是哪个国度想要用这种幼稚的方式让联盟分崩离析。但之后短信里一系列的解释令亚伦意识到，这送信人绝不是同类。因为，毁掉永生石避免毁灭，这根本不是目前各国在关注的事。恶作剧也不可能，因为短信里有亚伦跟任何人都没有提过的往事。

    确定了消息可靠，接下来，亚伦有理由抛开6国，躲开一堆无尽的争论和明里暗里的招数，独自前往海上一探究竟。但联邦军团的信念决定了多国必须合作。这一思维模式其实是第三次世界大战的产物。

    那是一次人类“劳动价值公平化”的觉醒。各国已经彻底分裂，不谈合作，随之而来的是无休止的暗杀和资源争夺。最后，各种货币乱象严重破坏了等价交易体系，世界经济一蹶不振。来自各国的联邦战士们在世界范围内“灭火”，通过无数的谈判和硬仗，终于有了今天行政功能与国家概念的分离。

    那时，联邦军团的信念，“战必胜”还在其次，最重要的是强制性地令人们在劳动价值评估上达成共识，不再割裂全人类的利益。虽说时空扰动关系到全人类甚至全宇宙的存亡，但联邦军团的信念与三战时期并无二致，亚伦依旧不会剥夺人们参与甚至干预这一事件的权利，依旧不遗余力地协助各方各界达到共识，恢复相互制衡这种最原始最有效的关系。

    事到如今，亚伦宁可把自己看作造物主摧毁永生石的帮手。

    即使亚伦如此深明大义，不得不说送信人才是推动这件事发酵的“主谋”——欧文。

    欧文终于来到地球的一颗通信卫星前，他尝试用自己的量子魂灵接驳卫星，给洛塔的手机发短信。一开始，他总把其他人的通话串接到洛塔手机上。有时候，洛塔手机响了，接通了只是杂音，收到的短信也是乱码。欧文的每一次尝试都消耗掉一些量子能。终于，他成功发出了一条短信给洛塔：我爱你。

    而另一条短信则发送给了联邦军团代表亚伦，欧文认为只有他们敢于拒绝“边界”。欧文和盘托出了寄居魄的秘密以及永生石的存在。时空扰动的起因是永生石，结局将是毁灭。

    为了令亚伦信服，欧文说出了一件三战期间只有亚伦知道的尘封往事——亚伦的妻子是战地护士，与自己悉心照顾的一位伤员相爱后，便离开了亚伦。

    欧文完成了给亚伦的信息后，不得不停止了发送，亚伦是否相信并采取行动只能听天由命了。欧文还想保留仅剩的一点魂灵，但愿能等到“边界”被关闭，回到加罗林市，进入一副躯体。

    洛塔收到短信的时候，愣了几分钟便泣不成声。她不知道欧文如何发出了这条短信，但一定是他，因为三个字的后面写着他们第一次见面的日期。

    也正是收到短信后的不久，新闻便报道了“边界联盟”只剩六席，以及神秘送信人预言宇宙毁灭的内幕。洛塔一想到是欧文在给她发短信的同时做了这一切，就更加明白了欧文想要关闭“边界”的强大驱动：如同浮萍一般的儿女情长终究只能在“活”水当中生出根须。救人便是救己。

    可这在洛塔看来几乎是不可能的。即使欧文说服亚伦把矛头指向永生石，还是阻止不了“边界”成为目前人类正常生活唯一的保护。而且谁会愿意去做宇宙航行，消灭永生石呢？

    洛塔一筹莫展的时候，突然想起了纳赛尔和米勒——唯一的官方资源，比自己更有可能接近“边界”的人。无论如何，即使洛塔并不知道对方究竟知道多少，还是必须为重逢的梦想做点什么。她发了一封电邮给纳赛尔：神秘送信人是欧文。

    纳赛尔着实没想到寄居魄还有这样的能耐。以纳赛尔现有的信息量，再按照这封电邮推理下去，纳赛尔认为洛塔一定希望“边界”能被关闭或者至少能接纳寄居魄。

    但纳赛尔认为这并非当务之急。一方面，在多国船队出征期间，“边界”是可以维稳的；另一方面，纳赛尔依旧对萨利心存芥蒂，“边界”是萨利的阵地，也将是最重要的突破口。纳赛尔倾向于静观其变，看看萨利还有什么不为所知的秘密。

    纳赛尔很敬佩洛塔、奥若拉和吉娜，能为异族保守秘密，需要的可不是简单的闭口不言。她们或许对万物之间的关系有自己的一套解读，或许已经拥有了一些全新的觉知，关于爱，关于勇气，关于正义，等等等等。

    纳赛尔对洛塔的现状更是感同身受，不失克制地回复道：“我已知的可能比你想象得多，但并不足以实现你当下的愿望。愿我们都能拥有足够的时间和耐心。”

    纳赛尔希望洛塔能读懂，其实这封电邮也是写给他自己的。他总是与时空重叠事件如此近，却与那些已经离开的时空和人如此远。于是，参加亚伦的多国船队，甚至参加未来更大的计划，就是纳赛尔当下的愿望。他相信一定有人不只考虑自己人生的几十年，也不苟且地任由“边界”成为襁褓。要如何加入亚伦的船队呢？在海上会遇到什么呢？亚伦会去星际寻找永生石吗？

    他全然沉浸在这愿望之中，发完电邮也并未注意到一个现象：手表上显示的时间比网络时间居然慢了十几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