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可不能自投罗网。”又见从门内映出几条长长的人影,仿佛在时刻戒备,只能谨慎为上。
雨势甚急,夹在劲风劈头盖脸打来,隐隐作痛,张蒙感到身体也变得冰冰凉的。水流不时糊住口鼻,更添难受,再这样下去,不等贼人出来,他自己怕就得先倒了。
又熬了一会儿,他正盘算着如何引蛇出洞,院舍内不知为何突然传来阵阵惊呼,紧接着的是此起彼伏的叫骂。当中有人道:“里头的动手啦,贼猪狗!外头的莫非是他们请来的救兵,两边里应外合夹击我等兄弟?”
“怎么了?他们好像自己乱起来了?”
张蒙还在纳闷,门口蓦地晃出个人影,他想也不想,一拳迎风打去,如铁锤般结结实实打在对方脸上,可怜那张脸登时间眼棱炸裂、乌珠爆出,红的黄的黑的白的一股脑儿全都绽将出来。
“第四个......等等,这、这人是那麻脸汉!”
张蒙心头一跳,没来得及仔细辨认,后脚又从门里跑出来一个人。他下意识要再次挥拳,然而胳膊抬到一半生生止住了。
“罗、罗敷姑子!”
来的不是别人,正是自己此行要救的人。
张蒙又惊又喜,不过瞬间敏锐地觉察到了异状,二话不说,兔起鹘落按住罗敷,罗敷瘦弱的身子骨立刻风吹麦秸般倒了下去。
“梆——”
张蒙自己来不及伏身,扬手横剑遮在脸前,剑刃强烈抖动,低头看,一支短箭掉在脚边。
门内灯火光明暗不定,仿佛有许多人逡巡来去,还能听到七嘴八舌的交谈。
“射死了吗?”
“没,麻子又倒了,小娘被抢走了,门外不是善茬......走吧,别纠缠了!”
“走、走,前门死了好几个弟兄,怕是有大批人马侯着咱们呢!”
“兄弟们,咱们走后门,到偏院取马!”
“快走,里头的人杀来啦!再不走就走不脱啦!”
一墙之隔,喧哗大作,张蒙听着各种声音,摸不起里面的状况,反手抱起罗敷,将她安置在自己的身后。
“啊......啊......”
微弱的日光下,罗敷秀口微张,虽说神情极是憔悴,可面色潮红,透露出难以言喻的喜悦。
“你待在这儿,千万不要乱动!我进去看看。”张蒙心跳如鼓,不知院舍之内还藏着多少贼人,“从一数到百,若听不到我的声音,就赶紧跑!”
罗敷泪如雨下,紧紧抓着张蒙持剑的右臂不放,说不出话但使劲摇头。从她的反应多少能判断出,院舍内定然凶险异常。
“哇啊,快跑啊,恶鬼杀来了!”
张蒙尚自犹豫,没想到门里忽起惨叫,急忙看去,一名壮汉正怒吼着往外猛冲。他装束与贼人不同,身上带甲,可是发蓬甲斜,一只脚的革靴也不知所踪,甚是滑稽模样。只不过原本聚在一起的几个贼人见了他,纷纷拔足狂逃。
“贼人休走,敢当乃翁一戟否!”那壮汉手持短戟气势汹汹,追到门口,见到张蒙不由分说,当头便将短戟劈来,“好啊,原来这里还藏着贼!”
“这人、这人我怎么好像熟悉?”
张蒙举剑奋力挡住,两下硬碰硬,兵器在半空中僵持,互不相让。
“唔呃......慢着!你......你是......仲明!”
交手间隙电光石火,张蒙神思飞转,一眼认出对方,当即又惊又喜。
这个熟面孔其实与他算得上朝夕相处,乃是专职宿卫永安宫的羽林郎季宣。
羽林郎有惯制,祖辈或者父辈若从军死,为表体恤,子孙可以入宫为郎,季宣的父亲死在了几年前的凉州羌乱中,他本身又确有勇力,由此被选用。
季宣性格豪迈直率,酷爱饮酒,与现世的张蒙很投缘,算是张蒙为数不多交心的朋友。仲明,则是季宣的字。
季宣本职负责在宫中宿卫,也不可避免卷入了此次宫廷巨变,此前与张蒙一起追随着天子车驾出了雒阳,不过在张蒙昏迷后,两人便失散了。
须臾之间,张蒙便整理出了与季宣相关的近期回忆,只是让他想不明白的是,本该保护御驾左右的季宣为何会出现在这荒郊野岭,更为何要与自己搏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