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史上,鲍信没死在雒阳,看来最后还是逃出来了。”于是安慰:“令兄吉人天相,必能逃出生天。”并道,“我听城内风声,似乎对诸君颇为忌惮,这里距离城池太近,尤其现在火光显眼,要是引得城中派兵攻击,诸君未必能全身而退......我看还是向远处撤为好。”
鲍韬连连点头:“承君提醒,我这就让人灭了火把。”
于禁沉声道:“我等既与主公约定在粟市以北碰面,便去那里等候吧。”
雒阳城有多个特定的市场,较大的有南郭外的南市、东郭外的马市、城内南宫西北的金市,此外还有距离鸿池不远的粟市,买卖各有侧重。
粟市主卖米粮,但自从本朝初年以来,民间米粮交易大幅削弱,粟市渐渐荒废,留下的一些屋舍与窦窖则成了无业游民与不法之徒的藏身处,朝廷对这里也基本不闻不问。在那里碰面,的确是个相对稳妥的选择。
鲍信不在,鲍韬就是这支泰山新兵的领导者,然而能拿主意的却是于禁。虽然鲍韬放不下自家兄长,但听了于禁的建议,结合张蒙所言,还是决定暂且撤去粟市。
鲍韬与于禁带着人先走了,季宣则对张蒙道:“承英,你去辟雍做什么?不如随我们一起去粟市。朝廷不是从前那个朝廷,你回去怕也落不着好。”
张蒙摇头道:“现在还不是时候。”
季宣长叹一声,道:“也罢,你我终究不同,不该一概而论。”犹豫片刻,接着说道,“我听文则说,此次无论鲍将军凶吉如何,这支新兵不会解散,都会拉回泰山郡去。雒阳无我容身之地,我决定跟着他们走啦。承英,这一别,下次见面,就不晓得是何时了。”
泰山郡属兖州,距离雒阳千里之遥。现世的张蒙最好的朋友就是季宣,两人同在永安宫当值,平日几乎形影不离,只可惜短短几日,风云突变,从此竟要彻底分道扬镳了。
张蒙心下叹息,突然直观感觉到了乱世不由人的含义。
“仲明,前程似锦。”
“承英,多多保重。”
风萧萧,两人在鸿池边的阳渠畔互相道别,分别去往了木桥的两个方向。
张蒙与史阿、单仲重新驾车赶路。史阿笑单仲道:“好个大腚将军。”自是在嘲讽刚才突遇险情,单仲撅屁股藏到车厢下面的行为。
单仲反唇相讥:“若无大腚将军,今夜阳渠将多个吃鳖校尉。”
张蒙本来还有些伤感,听两人来去拌嘴有趣,忍俊不禁,心情复振。
从鸿池渡过阳渠,牛车拐向西南,很快就到了城南郭外。国之太学、灵堂、明台以及辟雍等用于布政教化的场所都设在此间。
城南郭外既分布不少学宫,居民家境也多殷实,远近数里各种里墙、望楼、坞壁等形制规整、数量甚众,朝廷在此的巡视警戒力量同样比其他地方布置更多。因此即便辟雍地处南郭外的外围,张蒙还是早早让单仲将牛车停在了距离辟雍百步外的桑林中。
辟雍自周代以来皆为国家学宫,与太学、明台等相区别,专用来教导少年官宦子弟直到弱冠。不过本朝以来,教学的用途基本消弭,只是偶尔做为承接朝廷祭祀的场地。由着这个缘故,时下辟雍一带并不像南郭外的其他地方人口稠密,反而极为幽寂空旷。
张蒙让史阿与单仲留在桑林中等候,自己借着夜色,偷偷翻进辟雍的院宇。
辟雍整体占地颇广,主殿之外还有不少偏殿、仓楼,相互之间以飞阁连通。张蒙借着月光,在偌大的殿宇内穿行,寻找了许久,所见都是黑漆漆的一片,静悄悄的更无半点声响,心中暗想:“二叔提到了‘辟雍’,只能是这里,可这里连个鬼影都没有,那么‘眼盲’与‘皇后’意为何指?”兜转许久,毫无头绪,只能翻出院宇,回到桑林。
单仲见张蒙无果而归,说道:“张君,方才我去那边小解,见靠近辟雍院墙一角还有个小殿,里头莹莹有光,怕是有人在呢,要不去那里问问?”
“小殿?”
张蒙由单仲带路去看,果然见到在辟雍之外不远,另立有一座低矮的偏殿。说是偏殿,只因与辟雍近在咫尺,但却与辟雍分隔,似乎又是独立的,看着很是别扭。
千辛万苦来到这里,总不能轻易言退。张蒙自忖道:“那小殿有光亮,当有人值守。既住在这里,想必熟知辟雍相关的事体,或许能帮我找出更多的线索。”当下抱着有枣没枣打三竿的想法,气不及喘,再去小殿一探究竟。
小殿无院落,进门就是正堂。门未关,泛出微光。殿外则立着个青铜方鼎,用作香坛。
香坛里积灰深厚,除了一些新点燃正在烧的香烛,还有许许多多少烧得只留半截小段的旧香烛残留在里面,看来平时倒是常有人祭祀。
“不知这殿里供的是谁,有殿,然而礼制不全,怪得很。”
张蒙越发感到好奇,在门外呼唤几声,无人回应,于是轻轻推门而入。
殿内遍插大香烛,光亮通明竟是犹如白昼,香烟萦绕其间,从外至内,恍如隔世,人也因为浓重的香气变得昏昏沉沉的。
张蒙正有些摸不着头脑,忽而听得背后窸窸窣窣的声响,似是有人朝自己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