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下午,我还是去了店里。
像要开启一场远途旅行一样,我往包里装了笔记本电脑,茶杯,小包的铁观音,面巾纸,擦鞋湿巾,钥匙,此外还有两本小说,一支钢笔和一沓草稿纸。东西太多,手提包塞不下,最后只好改用书包。
将一包重物挎在一只肩膀上,疾步走在吱吱作响的雪地上时,我脑海中浮现出“林教头风雪山神庙”的动人场景。如果有人这个时候再在旁边来上一曲《王进打高俅》,我不是没有情绪失控的风险。
那个时节天寒地彻,万物都将饱满的精气收敛于内,外露的即能够被视觉捕捉到的,全是冷澈、清亮的神采。风光人物之间,泠然自秀,彼此安好,却互不相干,好像诗中所说的“你我相逢在黑夜的海上,你有你的,我有我的,方向”。
我来到店里,看到顾客从柜台前面一直排到门外,五个店员忙得不亦乐乎。
我走过去看了看饮品单,说道:“又推出新品了?”
“是的,先生,我们新推出一款可可慕斯口味……”说话的店员是一个叫桃子的女孩子,二十出头,扎着棕色的马尾辫,圆圆的脸蛋透出一股学生般的稚气,两颊微微有点雀斑,和她头发的颜色很像,据说目前在附近一所大学里读环境工程。
她此刻正盯着电子屏给顾客下单,抬头看到我的瞬间似乎颇为惊讶,一双眼睛瞪得大大的,叫道:“陈总,是你呀!”
我有一种通缉犯混迹在人群中被认出的异样感,眉头一皱:“不是说过吗,不许这么叫我。”
她连连点头:“好……萧川哥!”随即边笑边回头大喊:“鹿姐,陈总来了!”
我轻叹口气,不知道这孩子是天生健忘,还是有意不当着袁鹿的面喊我名字。
袁鹿正坐在工作区一角的一张小桌前面做她喜欢的手工。那里是我为看书而专门设置的风水宝地,在原本不算宽敞的工作区里硬是虎口拔牙择出一方地域,闹中取静,可以看店读书两不误。结果近来被袁鹿鸠占鹊巢,当成她捣鼓各种手工的工作台。
她背对着我们,听到桃子一喊,立马回头笑道:“到底还是来了。”
我绕过吧台,走进员工区,看到她面前铺着一小堆药材和几只长不足两寸的猴子玩偶,知道她正在制作毛猴。之前听她说过,这是一种起源于老北京药铺的传统手工艺品,制作材料完全取自中药材:用蝉蜕充当猴子的头和四肢,以辛夷做躯干,木通做斗笠,白芨做粘合剂,构思精巧奇特,造型倒也生动逼真。
“小同志,你是属猴的吗?”我笑问道。
“嘻嘻。不是,我属狗,双子座,O型血,比萧川大叔小七岁。”
她突然正襟危坐:“尊敬的各位评委老师,我的名字叫袁鹿,就出生在这座城市,大学也是在这里读的,可谓‘生于斯,长于斯,学于斯’。我喜欢做手工,但不是因为我祖上当过木匠。我的梦想是……”
“知道知道,梦想做毛猴非物质文化遗产继承人是吧?”我打断她的话。
她举头望我,眼里闪起一道亮光,头点得像发电报:“对对对对对!”
说话间我已走到她面前,她起身问:“你要在这里看书吗?我让给你。”
“不了不了。我看书事小,耽误了非遗事业事大。你忙着吧,我去市中心那家店看看。”
“要我跟你一起吗?”
“不用,你专心做吧。”
“真的不用?”
“当然。祖国的非遗传承岌岌可危,刻不容缓!从现在开始,你必须争分夺秒,惜时如金,若不是情非得已,洗手间都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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