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电视台这个加班重灾区,成为了一众工作狂中的佼佼者。我买了两张体感不同的折叠床,在办公室备下了全套的洗漱用品和换洗衣物,随后便扎根单位日夜奋战。我像苦修者一般焚膏继晷,加起班来生死抛开、六亲不顾。方圆十里的外卖几乎都被我点了一遍,疲惫时就灌下一瓶蒸馏酒,然后倒头便睡。日复一日,我竟仍然能一口气吞下十几个包子,然后鲜衣怒马,招摇于市。不得不感慨,物种的生命力真是强韧。
我依旧不热爱自己的工作,大概只是想抓住一样可以较劲的东西,和它一决生死、玉石俱焚。也只有老道的风胡子能察觉到,我已然沦为受伤失去尾巴的猫科动物,正疲于掩盖内在的失衡。
没有避开的一件事是,我和凌烁成为了“朋友”。这也让之前一切的自我掩饰功亏一篑。知道未来已无可能,可或许我们当中还有人并不死心。
她在那个人那里受了委屈,会给我打电话,控诉自己遭受的不公待遇。我既安慰她,也帮她出谋划策。实际上,我对她的所述非但不感兴趣,甚至有隐隐的排斥。不过,我仍然表现得极有耐心,时而设身处地,时而同仇敌忾。我很少去想自己有何必要如此行事,并且总是尽可能地避免三思而行——因为那样我多半会否定自己接下来要做的事情。
我看起来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绅士,自愿向凌烁提供一切那个人无法提供的温情。这并不完全出于本能,坦白来说,在潜意识里,那时的我恐怕既不想赢,更不愿输。
她也逐渐熟练掌握了在那个人面前说谎的技巧,以便抽出越来越多的时间与我相处。我开始规劝她摆脱这段关系,重新开始一段正常的感情——当然不是和我。她解释说自己根本做不到,或许换作其他人,这并非难事,但对于她而言,简直难于登天。因为分离前一秒的强烈痛苦足以让她甩掉积蓄已久的所有勇气,再度返回那个人的怀抱。听到这些,我心中最后一丝希望也熄灭了。所有合乎情理的劝诫,像是细雪撞击在岩壁上那样毫无回响。我越发惊叹于她的固执,以及那个人对她牢不可破的钳制。于是,我又正襟危坐,恢复自己旁观者的身份。
有一天,她约我吃晚饭,地点选在田子庵酒吧街的一家粤菜餐厅。田子庵酒吧街并非全是酒吧,其中星罗错落着很多高档餐厅,几乎涵盖了八大菜系和最受当下年轻人喜爱的几个异国美食。我们以往见面一般都避开这里,因为凌烁说那个人很喜欢在这一带的消费场所应酬。
见面后我感到她兴致很高,眼神中那春风拂面的光彩使整个人更显妖娆。想到这里,我突然惊诧于自己对她的印象已经从当初的“灵动”悄悄变成了“妖娆”。或许在旁人眼中,她依然是那个灵动且朝气蓬勃的凌烁。远望和近观看到的总归不同。
她点了一瓶差不多能花光她一个月薪水的红酒,用格外温软的语气对服务生频繁说着“谢谢”。我知道她将要宣布一件重大的事情,但是我不想去猜。
吃饭时,她神采飞扬地和我聊了很多儿时和学生时代的趣事,像是在悠闲地谈论一只飘在远空的风筝。末了,她说出自己酝酿已久的话:“我打算试着和他分开了。虽然很难,但我知道我必须要走出这一步。”
我留意到她说的是“试着”。
除了抿嘴微笑以外,我似乎没有其他的回应。她用热切的目光看着我,犹如盛夏里一道奔放而灼热的日光:“萧川,你会一直陪着我的,对吗?作为最值得我信赖的人,陪我走出这段人生低谷。”
我不确定她所说的“陪”是怎样一种陪,可是“最值得信赖”这顶光环即便愧不敢当,也着实却之不恭。我找不出任何理由在此时此刻泼她冷水,毕竟她正雄心勃勃地誓言跳出我所认为的那个火坑。她以胜利者的姿态向我举杯,这终于也燃起我对她的信心,我想象她可能第二天就会走出来,重回正常人的生活,去迎接一个能带给她名分和归宿的男人。
那晚之后,她身上的确发生了巨大的变化:再也没有了突如其来的神秘电话,不用没完没了地加班,可以随时应下我的邀约,面对面吃饭时也不用紧张兮兮地回复微信里的消息。我没有探问更多细节,显然一切都在向好的方向发展。
再接着,她开始频繁留宿我家,洗衣做饭,添置家具,宛如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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