揭下,露出原本干净娇美的一张脸来,擦拭干净泪珠,换上干净的,转过来弯着一双眼对着李子誉道,“将军,你真好。”
谢容琢的病势的确与其他病人有些不同,左长风也感知到了。她发病极为迅速,但起初症状轻微,连脉象都同普通风邪一般,但这才过了半晌,她便持续发起高热来,整张脸都被烧得通红,却丝毫不见汗,为了防止高热烧坏,不得不让芸风准备大量的净水帕子,不停地为她擦拭。
这塞外之地也没有什么冰窖可用,只能用凉水降温,又因猜测东边水源出了问题,医局内所有取水皆用了新开的地下井水,再烧开待凉再用,唐老大人又着意在这水中添加了诸多清热药材,踏进院落就能感受到整个医局都散发着清新的凉意。
左长风又拿起一块帕子,换下她额上的,冰凉的触感让她舒适了很多,紧蹙的眉头也舒展了不少,终于从挣扎的混沌里转向静谧的沉睡。
谢容琢其实极其怕热,这一点只有她亲近的人才知晓,一方面是无论身份还是对位能接近之人无多,另一方面就是她总是习惯多咬牙坚持一下。如若不是那年新兵操练,她被那个看不惯女子参军的百夫长罚着站在日头底下,本意是要她知难而退,但她愣是咬牙整整两个时辰都没吭声,结束后直接眼一黑栽了下去。被唐老大人捞起来的时候嘴唇苍白干裂,身上的甲胄都湿透了,整个人都像在水里泡过一般,若非如此一遭,怕是朱老将军和唐老都不会知道她天生就是个极其怕热的特性。
但这单着内火的灼热和普通的热度不同,彼时她只觉得像是行军之中被困在沙漠中一般,口中极苦,每一寸皮肤都似被灼烧一般。天为穹盖,地为釜,她就是这其中被煎熬的唯一。她漫无目标地在瀚海中行走,看不清前方的路,只觉血气翻涌,又似有万千虫蚁加身燥痒难耐。当那漫着悠悠药香的冰凉触感从额间弥漫至全身,又好似从荒漠落入了一湾山间的清泉,舒适之感连同指尖都带着清凉的惬意。
唐老大人开的新方子确实是下了猛药,药力稳稳地发挥着,左长风见她从微微发汗逐渐浸透了衣服,连同发间都沁着薄汗。待她汗意稍稍收敛,左长风便扶着她,帮她擦拭她颈肩与四肢。
本来有些湿热却骤然舒爽,谢容琢感觉有人在轻轻帮她擦拭,本以为是芸风,但又感觉得到那人浑厚的气息喷薄在她的颈间,灵台突然清明几丝,勉力睁开眼发现近在咫尺的竟是这张熟悉的脸。
彼时她靠在他怀里,左长风轻轻握着她的右小臂,低着头十分认真地仔细擦拭着她的腕间的晶莹。谢容琢极少见他这幅认真的神情,平常他话多的很,像一只雀鸟在她面前窜上窜下,她也极少能这么安静地端详这张脸。其实他的眼眸极黑又极澄澈,不带着戏谑的时候,像是一池清水,干净得让人心安。
许是察觉怀中之人有异样,左长风慢慢将她的衣袖放下遮住那一节白腻,扬了扬眉去看怀中人的神情,却对上一双柔情似星的眼眸,然后缓缓将视线下移到她被汤药润湿的朱唇未动,先嗅芳草香。
谢容琢突然想到那话本子上的故事,那上面连芸风都吐槽的酸味情节到现在竟然都印证了,她那时看着本子里那公主身患疫症与情郎生死相随的时候,着实有些鄙夷,谁会在那样的境地情爱上脑便不管不顾,把自身安危抛诸脑后。现在她这样靠在那人的怀里,着实有些讽刺意味,但她自己的心思动没动,她自己最清楚不过。
她倒下去的那一刻当然是有些惶恐的,躯体变得衰弱,但当她的视野里只剩下了一个人的身影的时候,她却分外清醒,情愫就是这样,莫名其妙没得由来。
她突然觉得自己有些可笑,但又觉得自己着实有些幸运,牵了牵嘴角,露出一个极难得的笑来。
她突然的笑让左长风突然也少了那种紧绷感,他也笑着柔声地问道,“卿卿,你笑什么?”
“你不怕也得病吗......”谢容琢轻微摇了摇头没有回答,但是往他的颈窝靠了靠问道。
左长风被怀中佳人的亲昵愣到,他又惊又喜,但也只能稳稳地将她拢得更紧些,不至于在她发汗时又被凉风侵入。“就我陪着你,不好吗?”
他将那双骨节分明的手覆盖住,想象这双手挽雕弓画孤月,纵骏马似流电,看了太多脂粉堆里的十指纤纤,这样有力紧绷的指尖不加蔻丹却愈让人着迷。他并没有过多期盼谢容琢回应什么,他们之间有着家国身份的鸿沟,只是这样静静待着便已然是极好,但他却感觉她轻靠在他肩上,默默地点了点头。
谁都不是二八芳华情窦初开的少男少女,一些旁的事,又何必在此刻多去考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