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抽碎的外褂披在身上,沉默着跟随其他随从走进后厢。
昏暗无人的烧火房中,沉默寡言的牵马夫挥汗如雨地认真烧着水炉子,柔柔弱弱面颊隐约透着巴掌印的侍女不知何时溜了进来,来到他面前心疼地捧出珍藏的药膏,“萧大哥,我帮你涂药膏吧,你伤的好严重啊。”
却不知少年牵马夫是太笨还是脑子转不过弯,竟头也不抬赶宓月如离开,“我不用药膏,叫大小姐发现了不好。你走吧。”
“萧大哥!”宓月如简直泪眼汪汪。
然而少年牵马夫说了这么一句,就再也没理会她,自顾专心烧火,天山无根水烧来洗澡需时刻看顾绝不可沸腾,每桶水在烧至沸腾之前必须装入容器,否则其中蕴含的灵气就会溃散。
“……那萧大哥你,你保重。”柔弱小侍女咬着嘴唇盈盈落泪,抱着药瓶跑出烧火房。
萧大哥一定是心疼,想将珍贵的药膏留给她用,宓月如抚摸着红肿的脸颊,不枉自己故意凑上去又挨了几巴掌。
哎,中午大少爷宋知因还因为她晕倒为她求情来着,想到这里,宓月如心如擂鼓,一切都与她看到的‘命运之书’一模一样,所有未来回成为修仙界强者的人都会下意识地对她产生好感,因为她才是真正的天之骄女啊,嘻嘻。
烧火房内,少年牵马夫一边注视着水面气泡,一边在心中想着,身上的伤痕还需留到明日,大小姐见了定会心情舒畅,怎可涂抹药膏消除。
只要大小姐那双星子一样的眼睛愿意落在自己的身体上,再叫这些伤痕更严重些,他也很愿意。
宋南青的院落中专门修建了华光池,以便宋大小姐洗漱或修炼便利,当然在未曾进入仙门前,这些布置自然只有享受用途。
要烧满一池的水,自然不止牵马夫萧越一人动手,不多久,便有人在门外催促,“萧马夫,你快些,大家都提上桶过去了。”
“来了。”少年拿破烂不堪的外褂将身上仔细擦净,捧起珍贵的百花花瓣洒在水面,定定看了会儿水面上被打湿
的粉的白的嫩生生花瓣,愣了下神,不知思绪飞入了哪里,待外头在此再次响起催促声,他才快速提起水桶,出门跟在烧火夫们身后。
华光池建在室内,此时已经水汽氤氲,幻境影影绰绰恍若仙境,就在华光池里侧的厢房内,正是大小姐更衣梳洗之地。
少年牵马夫是最后一名送水来的侍从,他躬身来到厢房外,轻轻叩击门扉,“大小姐,热水准备好了,请用水。”
厢房门是由一整块栗香木雕花而成,镂空处皆镶上彩色天蚕丝,将内里的景物遮掩得严严实实,此时少年目光盯着镂空处的天蚕丝,脑海中不由自主浮想出一双白皙小巧的脚光裸踩着湿漉漉的地砖朝门扉走来。还未长成的喉结上下滑了下,他很快深深垂下脑袋,躬身退出华光池。
“你怎么在里面呆这么久,小心大小姐见了你不高兴,又要抽你。”侯在门外与他关系不错的侍从拉着他快步离开,“真想不通,你明明晓得大小姐爱抽你鞭子,还总往前面凑,怕死的太慢还是怎的…”
不是怕死的太慢,而是她越抽我,我就越快活。跟在侍从身后的萧马夫微微绷着脸,脑海里面同华光池里的景象一样氤氲着五光十色。
想,却又不敢想。
“好了,这瓶是我偷偷省下来的伤药,只够你涂手的,回头还得服侍大小姐,不能露出双难看的手,你好好保养。”到了下人房,侍从从怀里取出只剩个底儿的护手膏给他。
这回,牵马夫接了,低声道谢。他的手的确很重要,要为大小姐牵马绳,绝不可丑陋不堪入目,若遭了嫌弃,或许大小姐下回就不叫他牵她的马了。
西院,本该读完书休息的宋家大少爷宋知因从书房出来,问身边人大小姐院落可熄灯了,待侍从答还没有,他回寝室的步子一转,朝外走去,“叫龙叔备仙铭,南青定然又泡池子忘了时间。”
“是,大少爷。”
果然,宋知因敲开东院门时,娇娇大小姐才醒神似的,懒洋洋披着衣服从华光池往回走,一路上婆子侍女跟了一群,生怕大小姐磕了碰了或者受凉了。
宋知因进来,立刻从身侧侍从手里拿过来盛放好在盒子里的仙铭,端到懒洋洋的少女手边,“说了多少回,万万不可贪恋华光池,泡久了伤身。你总不记在心里。”
少女娇美如花的面颊上还透着蕴热的气息,一手提着披在肩膀上的氅衣,一手接过哥哥递来的茶杯,十分无所谓,“怕什么,爹娘早就说等我生辰过了,仙师就会接我上天际,到时候筑基洗髓,什么小毛病全没了。哥哥你才是,总是这样大惊小怪,我以后可是要当神仙的人,那里需要多烦忧这些人间的小事,下回不要总说教给我听。”
宋知因无话可说,看着婆子侍女们簇拥着她从面前走过,隐入寝房门口。等回过神来时才发现手里不知何时拽了南音臂上落下的披帛,浅红的披帛上还浸染着氤氤水汽与花香气息,他垂头盯着看着。
身侧提着保温盒的侍从见他发呆,小声叫他。
宋知因于是将披帛卷起握在手心,转身带人出了大小姐的东院,往自己的西院回去。路上他一直背着手,手心中的披帛被卷着柔软成一团,仿佛再用些力气就能捏破似的,与妹妹南青日常跋扈刁蛮的性格十分不相称。只是握着这披帛,却恍惚如同握着妹妹的肩臂,柔软无骨,永远需要他来为其筹谋打算遮风挡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