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今上午孙儿看了六安县呈上来的折子,今年开春雨大,六安那边淹了不少民田。那年有些庙,趁着百姓闹灾,放印子钱。”
“不单是六安,去年户部开始统计田亩,可统计的都是百姓,寺庙的田地不好统计。这些年国朝稳定,但寺庙隐藏人口,侵占田地的事屡有发生。而且........”朱允熥沉吟下,看看老爷子,“而且,您给僧人的免税,也实在是太多了些!”
老爷子虽然当过和尚,可是对这些人也没什么好感。但是国朝初年,江山未定的时候,为了安稳地方拉拢江南各方势力,老爷子采取了宽仁的态度。
佛是好的,庙就未必。南方江南之地的寺庙,比北方的庙宇更加富丽堂皇的同时,庙产也更多。早在前元的时候,这些庙宇就不交税,甚至是当地的大地主。
国朝初年,为了方便管理,还给一些地方僧人授予了僧官。那姚广孝就是僧官,不然也凑不到朱棣的跟前。
有了官身,再加上可以免税。所以江浙一带,很多寺庙拥有大量的肥沃土地,大量的庙产金银。并且,因为可以免税,许多信徒和百姓,就把土地交给寺庙,自己心甘情愿的当了佃户。
“百姓一年到头,汗珠子掉地上摔成八瓣的忙活,收了点粮食还要交皇粮,服徭役。那些和尚什么都不干,坐享其成,也太不公平了!”朱允熥继续说道,“免税是皇爷爷给读书人的恩典,僧人于国于民.........何必免税?”
见老爷子站在地里沉思,半晌没说话,朱允熥又道,“孙儿也不是要干什么灭佛的事,是要控制。取消僧官,官乃是国家取士的国器,不能授予。另外按照寺庙大小,僧人多寡裁定庙产,让他们自给自足。加上百姓给的香火,足够他们活的好好的了!”
“孙儿这么做,也是想防止土地兼并。清查寺庙的田产和人口,隐藏的人口给与民籍,多的土地让地方官府交给百姓耕种。于国于民,这都是好事。”
“这事,是要得罪人的!”老爷子开口说道。
“您教导孙儿,当皇帝是要给天下人做主,给人做主就要得罪人!”朱允熥笑道,“只要是对国家有利,得罪人又怕什么!”
这么做,得罪的是一批人,一批既得利益者。
“恐怕,你有这个念头,不单是六安的奏折吧?”老爷子笑着问道。
“皇爷爷慧眼如炬!”朱允熥笑道。
这不是拍马屁,老爷子的政治智慧确实远超常人,一眼就能看出这其中的关节。
取消僧人官职和免税,清查庙宇的田产和人口。这背后的推手除了朱允熥之外,还有那些儒家正统的读书文臣。
佛是好事,劝人向善。但历朝历代,借佛名为祸人间的僧人,数不胜数。大明现在看似繁花似锦,可是天下的土地就那么多。藩王占据了许多,世家大族占据了许多,分到百姓头上能有多少?
而且,从私心的角度上来说,免税是读书人的特权,凭什么僧人也能有。哪些僧人,还能被授予僧官?岂有此理。
对于这种争端,朱允熥乐见其成,他要借着读书人的手,取消僧人的特权,控制寺庙的田产。反过来,在打压了这个阶级之后,未来他才有理由,取消读书人的免税特权。
老爷子背着手,从地里走到岸边,“还有谁上折子了?”
“吏部尚书凌汉,户部侍郎赵勉,翰林学士方孝孺,黄子澄,国子监祭酒詹同,督察院左都御史张构,杭州知府张善,江西布政司使,浙江布政司使........”
朱允熥嘴里念出长长的一串官员名单,基本上都是他这一系的官员。现在他的力量发声时,已经差不多能够左右半个朝堂了。
“你怎么想的?”老爷子坐下,拍着腿上的灰尘说道,“这事,不好弄。”
“孙儿想,谁上折子挑头了,就让谁去干!”朱允熥笑道,“让他们拿出详细的章程来,然后推他们上前台办理!”
“呵呵!”老爷子笑起来,“小子,够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