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脊两端傲然耸立的鸱尾作张嘴吞脊状遥遥相立着。它们双眼瞪目,张着大口的模样似欲要将整个天地倾吞。另一重殿的殿顶各条垂脊端部的几个脊兽也是以一副不甘示弱之姿向它们进行着一种宣誓,一个个目龇欲裂并虎视眈眈地对着千重殿上的两只鸱尾像是在暗中交锋。唯独那殿角上的嘲风以一副具有威慑妖魔的震撼力独自昂立在另一端,自成一方天地,仿佛其他一切都不在它眼中。殿顶上,一道道银白的光折射出一丝丝诡异的气象,仿佛一切都暗藏于嚣动的气氛中。不知为何,权逯荼白忽然嘴角轻扯,不经意地动了一下,满眼的不屑之意。
不一时,任九篱便回来了,亲手接过轮椅的把手,对权逯荼白道:“世子,陛下传你进去。”
“嗯。”权逯荼白的眸色中依然一片死寂,仿佛自己进入的不过是间茅舍草屋。
御坐上,大宁国皇帝权逯宗泽目中闪灼着逼人的光芒,虽两鬓也有白霜,但看着还是春秋正盛的模样。他是先皇权逯戟的长子,比先皇后所生的嫡子权逯宗毅还要大上两岁,但因为养尊处优,看着比一直卧于床塌而不能动弹的权逯宗毅看着年轻精壮许多。宁帝气势威严地端坐于案前,一脸地威仪之态,目光冷冷地扫着坐在轮椅上的那个满脸斑驳狰狞的年轻人。
“荼白见过陛下,恭请陛下万福金安。请陛下恕罪臣身子不便,不能全礼。”被他盯了许久,他口中才吐出方才辛不平千叮咛万嘱咐要他开口见礼的话。
“嗯。”对面王座上的人将他从上到下地细细打量,许是早已知晓这位二十多年不曾谋面的侄子的状况,见到他时,神色甚是如常。他细细地打量眼前这个年轻人,纵便是这一天仆仆风尘,他的面色苍白依然如终年不曾见过阳光一般,只有交错在那整张脸上深深浅浅,一道又一道的伤痂给了他依稀地生气之感。看着看着,宁帝的心稍稍地有些涌动,那张脸虽是伤痂密布,但依稀间还是能看出眉目英挺,隐约让人想起权逯宗毅昔年的神采飞扬。只是,他的目色中如一片死水,整个人仿佛是被霜雪笼罩,若不是还会开口说话,权逯宗泽真会以为在自己面前的不过是个活死人。
“荼白。”宁帝喃喃念着他的名字,仿佛回想起久远以前的记忆,喃喃又道:“对,听说你们搬到江流时正逢荼蘼花开遍,于是你便改名为荼白。”权逯宗泽忽而回转过心神,问任九篱,“江流王的墓地可看好了?”
任九篱道:“回陛下,经过钦天监查看,如今已择定西郊那块墓地,只等三日停灵后便可下葬。江流王妃的身骨也将在三日后迁到西郊跟王爷同葬。”
“嗯。”权逯宗泽点了点头,又望向权逯荼白,“你父亲生前被你皇祖父贬为庶人,已逐出宗室,所以,按祖制是不能葬入皇陵的,只能为他另择一地安葬了。”
“是。”权逯荼白面色沉寂,一副任何事都无所动的样子,将目光定定落在权逯宗泽脸上,只淡淡回了一声。宁帝对视上他的眼睛,只见眸中未曾有一丝一毫的掠动。这人对自己究竟有着怎样的心结?是怨恨?是不满?是惊惧?又或是尊崇?不,好像都没有。他的眸色未有一丝迫人之意,却反倒让宁帝忽然略微慌了心神,竟心虚地将目光在他的直视下仓促闪避。隔了一会,宁帝似觉不妥,毕竟自己才是九五至尊的皇帝,又何以对一个晚辈如此。想着,便又重新抬起头来,望向权逯荼白道:“逝者已矣,你也毋须太过伤心,以免伤身。”
“是。”权逯荼白眸中依然一片冷寂,那声音很是清冷凉薄。似根本就不曾为父亲的离世而有一丝一毫的感触,也不会因为皇帝温言相劝的恩泽所感怀于心。只木讷地应了一声,连恩都不知道谢。宁帝又道:“按礼制你该为你父亲守丧三年,等三年期满,朕才可让你袭位。朕已经命人在西郊墓地旁替你建庐搭棚,待落葬之时你便可居住。”似乎过了一会想起什么来,忙又道:“哦,对了,蒋太医医术精湛,朕稍后遣他去看看你的腿疾,看看是否还能医治。”权逯荼白脸上仍是没有任何悲喜之色,只道:“是。”权逯宗泽看着他,一时真有些怀疑他是否如辛不平所说,权逯荼白根本就是一个心智未曾齐全的成年男子。一时又觉得跟他再无话可说,便道:“嗯,丧期的繁琐事不少,先去垂拱阁好好歇着,等候开宴。”
“是。”权逯荼白应了一声,略略低了低头,便被任九篱带着离了御书房。待得他出去,宁帝才将那如霜刀般的眸光重新收回,思绪却渐渐飘到那些过往,遥想当年,权逯宗毅也曾被朝中众臣誉为:金相玉质,百世无匹。举国也皆是称颂他具有经天纬地之才,而最终,从那场博弈中胜出的却是向来不受世人瞩目的自己。
权逯宗泽不觉冷笑,世人皆称他武功赫赫,文治煌煌,纵便是不择手段夺了这至尊帝位,那又如何?他权逯宗泽这些年的功绩足可以让他上无愧天地,下无愧祖宗,来日,他还将平定整个天下,成为千古一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