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还未走到城门下便已望见一片乌压压的人站在城门口,以“驻北将军”南景为首,其次是豆蔻之年的长公主殿下,之后是一群近侍婢女,最后才是漠城的军卒百姓。
杜疾下了马车,随从赶忙递上一长条盒子,杜疾打开盒子取出里面的明黄色圣旨,城门口的诸人已然跪成一片。
“奉天承运,凤帝制曰……驻北将军功大于过……特封漠北王……”
杜疾看上去不过而立之年,而声音却铿锵有力,将这一纸死板的圣旨也读的朗朗悦耳。
“山有扶苏,隰有荷华,国称辰阳,有吾辰熙,吾妹讳栖,豆蔻之年文淑聪敏,封辰熙长公主,赐宫梧桐……即日回京择址敕造长公主府……钦此。”
杜疾走上前去要将圣旨放在凤栖手中,却被南景拦住顺势夺了圣旨,不等杜疾反应又退后一步立在凤栖身侧虎视眈眈地盯着他。
杜疾一时被盯得背上发毛,却是面不改色地向凤栖行跪拜大礼,朗声道:“老奴杜疾参见辰熙长公主殿下,长公主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凤栖身后的一众士卒百姓这才陡然一惊,忙忙朝着凤栖的方向磕头行礼。
唯独南景没有跪。
这一时山呼海喝叫凤栖只觉得头晕,直到她身后的侍香扶了她一把这才回过神来。
凤栖走到杜疾面前将人扶了起来,只隐约听到杜疾压低了声音说了句,“陛下特意吩咐老奴告诉殿下,乾元宫的福公公已经病逝了。”
凤栖向他温婉一笑,道,“杜公公一路辛苦,南将军早已备好院落,只待公公洗尘接风。”对当今凤帝的御笔亲书不置一词。
倒也不是凤栖冷漠到即将和许久未见的兄长重逢也无动于衷的地步,无非是怕故人心已变而已。
等杜疾歇下已是后半夜,南景早不见了踪影,凤栖出了房间走上楼站在廊上。
这是一座酒肆,漠城风沙极大,要想建京城那样木质好几层的酒楼很不容易,而且风一吹就散了,也不划算,于是便改成了半埋的土肆,一肆两层,上层打尖,下层住宿。
上层的吵闹声渐渐平息,只有店家的两个小二在打扫,侍香走到走廊上向凤栖微微行了一礼,低头和她咬耳朵,“殿下,杜公公带来的人着实不靠谱,没几下就醉了,无趣得很,趁着他们醉的糊涂倒是打听了不少好东西……”
“辰阳凤帝三年前就逼谛听凤帝让了贤,而且这新帝似乎还是蓄谋已久了,刚登基还有几个说什么不合天时,结果第二天给萧上将军一比划就屁事儿都没了,陛下趁机卸了那几个官员的实权给陆太傅一把抓了,也就章坛那个丞相的位子还没动,估计也捱不了多久了……殿下?殿下!殿下!!”
陡然变大的声音叫凤栖只觉得头又有些晕了。
“你的话我听到了”凤栖揉了揉额角一边道,“看来和知墨的消息差不了多少,你去收拾行李吧!”
凤栖正打算出去,还没走出两步就被侍香叫住,“殿下……真的要走?”
“不走难道要在这儿待一辈子?”凤栖刚刚还只觉得头晕,现在是真真正正觉得头疼了,按在太阳穴上的手指不由得又加了几分力。
侍香见状忙伸手按之前师父师教的方法给凤栖揉了起来,一面又有些犹豫,问,“殿下……真的舍得?”
凤栖将侍香伸过来的手轻轻挥开,道“没什么舍不得的”
侍香盯了她一会儿,然后听她说道:“南景刚刚去哪儿了?”
侍香随手指了个方向:“估计是往城外去了”
“嗯,你先回去休息吧,明日再收拾也不迟”说罢,凤栖便闯进了门外的黑夜里。侍香也不急,自顾望着凤栖离去的背影脑子里却犹如滚过一片惊雷:殿下竟然要回京?而且还是即日起程!殿下怎么会突然想起来要回去了?早在五年前林知墨就把临仙城的商队绵延千里到了漠城,眼看着漠城即将成为第二个临仙,偏偏这个时候,怎么是这个时候?!
侍香在脑子里迅速过了一遍凤栖来了漠城后的所作所为,最后将目光钉在下层的入口处,幽幽的火烛将眼睛闪的有些花,等到侍香回过神来自己已经到了下层杜疾的房门外。
是了,自从这个太监来了以后凤栖就开始琢磨怎么回去,若是这太监死了,不,死了不只南景会起疑,就是京城那边也不好交代,那就让他睡着醒不来,正好最近琢磨的那几味药草能教人多眠,叫什么来着……
侍香正琢磨着怎么让里面的人一睡不醒,突然又想到什么事物,猛的伸手一巴掌打在自己脸上,“啪”地一声让人听着都叫疼,然而接下来侍香却将整张脸都埋在了掌心里,几乎要把自己的脸揉进去:“桃侍香啊桃侍香,那些主子们的事儿你这个下人去折腾什么?!殿下自己都不在意,你再去折腾不是讨嫌吗?!”
侍香哭的有些伤心,不多时便没了踪影。
青姚在暗处看着这一切,尚未出鞘的短刀又收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