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
天才刚刚破晓,医院里就忙碌起来了。或者说医院就没消停过。
来来回回的脚步声,刻意压低的交谈声和车轮碾过的声音穿透不怎么隔音的墙体,清晰的传到顾哲耳中,声音不大就是磨人的很。
顾哲并不介意,他还保持着昨天清醒过来时的姿势,一动没动。如果不是看他时不时眨一下眼睛,可能就会被误以为是具尸体。
温谨推门进来的时候就只看见病床上微微凸起的弧度,她想着:躺在上面的人是真的瘦骨嶙峋。
可不是吗。垂在床边的手腕看上去只要轻轻一使力就能折断,袖口下的皮肤几乎透明,能看见下面青色的血管。
怎么会有人这么瘦呢?温谨想不通。
手里推盘抖了抖,划好要给顾哲吃的药。温谨一边把病床摇起来一边说:“是叫顾哲吧?起来吃药了。”
顾哲像是没听见一样一动不动。
温谨加大音量又说了几遍,顾哲就是一点反应也没有。年纪不大的女孩站在病床边上,有点束手无措。
今天是她培训结束后第一天上班,第一个上手的病人就这么不配合,让在培训时候成绩优异的温谨有点抓不着头脑。
到底只是进来实习的,且不说干不好拿不拿得到兼职证明,就是拿不到工资就让温谨头秃了。温谨太需要钱了,她哥哥还需要这笔钱做治疗。
温谨把配好的药安放在可折叠的小桌子上,准备亲自给顾哲喂药。很快,她又发现一个新问题,顾哲的不配合还表现在,放在他嘴里的药他根本不知道吞咽。可能是患有抑郁的人不想去感知外界的恶意,就屏蔽了自己的一切感知,就是善意也一并排斥在外。
两个人僵持了许久,外面已经有人在催了。温谨尽量软言软语的哄着,做了不少类似“你好好吃药,我给你买糖吃”、“吃了药才会好起来,好起来我就带你去外面玩”等等她自以为充满诱惑的承诺。
可顾哲就是不为所动。温谨扶着有些酸软的腰,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随口应了一句外面的呼喊,拿油盐不进的顾哲一点办法都没有。
最后,只得端着原封不动的药盘出去了。临走还不忘嘀咕一句:“这可是你自己不吃的。”
出了门的人越走越远。顾哲才屈尊转了转他高贵的眼睛,意味不明的轻笑一声。他又摸出一种药,压出两颗含在舌头底下。随后就习惯性走到窗边,手里转着不知道从哪找出来的薄刀片。
楼下的嘈杂声愈发吵闹。顾哲没等来意料中的人,就先看了一出闹剧。
刚刚出去的那个小护士被一群五大三粗的人围住。其中有一个大婶声音尖利的说着话,顾哲站在三楼还能看见她嘴里喷出的唾沫星子。边上还围了一圈看热闹的人,边看边交流一下心得。
声音杂乱听不真切,顾哲就当是给自己无味的生活添一点调味剂。他推开窗户,就倚在窗边,津津有味的看了起来。声音顺着微凉的风传到顾哲耳中,一听就是楼下那个大婶咄咄逼人。
“你个小东西,用错药了,我找你要点赔偿怎么了?”
“你不要不识好歹,有本事你和我去法庭上论论?”
“看着你年纪不大,心咋那么黑呢?”
周围人不明所以,就跟着大婶讨伐小护士。小护士被说的眼眶通红,嘴微微张着楞是一句辩解的话都说不出来,还被逼的步步后退。
受气包,顾哲默默给人打了一个标签。
那个大婶一看就是尖酸刻薄的面相,一脸皱纹,还是吊三角眼,浑浊的瞳仁里尽是狠厉。抓着小护士胳膊的手上满是伤痕,指甲缝里还有没洗干净的泥土。小护士的力气哪能大的过常年干农活的女人,几番拉扯下白色的药片散了一地。
“在菏泽,这样的人,这样的事,多得数不胜数。”
身后的门被打开,一个打扮的精英模样的人走了进来。他靠近顾哲时,顺便把楼下的闹剧一起收入眼眶。
“陆叔,好久不见。”
“好久不见,阿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