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他更好奇的是他会做点什么?或是说点什么?
有那么一刻,江无双想要就这样默默地陪着他。
虽然这只是无声的陪伴,但是江无双觉得自己应该这么做,也必须这么做。
然而阴蝉机并未察觉到此处有人,一味沉浸在哀恸之中,对着亡妻的牌位缓缓开合着一双薄唇。
这些年他不是没有尝试过招灵。
可是她的魂她的魄却是不曾回首过片刻,亦不曾回应过片语。
阴蝉机轻抚着方寸大小的木牌,泪湿薄衫,心痛难耐:
“巳巳,家中的训育嬷嬷已经告老还乡了,叔父也不会再逼你学习那些束缚你本性的经课,你回来可好?”
“家中所有的《女训》《女学》《女道》我都已经丢掉了,往后若是祖母罚跪你,我陪你一起可好?如若祖母还是罚你抄写功课,我替你抄写可好?”
“今年桐苏的桂花开得甚好,我风藏了一些,学着做了你爱吃的桂花糕。往后你随时想吃,我随时做与你可好?”
“我在桐苏亲手种了一片柿子树,就在桐溪斋,今年第一次结了果子,很甜,你定会喜欢。往后你想吃柿子了,我随时为你摘可好?”
“今夜的雪下得很大,明天定会是一片素白,你回来我们一起堆雪人可好?”
阴蝉机在这素雪如幕的夜晚一边烧纸钱,一边潸然落泪,泣不成声。
滚烫的泪水落在冰冷的雪地上,倏然骤冷,凝结为串串冰凌。
那一身素白的锦缎衣衫被泪水和雪水浸湿,斑斑驳驳。
满腔的相思之情无处诉说,只因那位曾经的故人已是无从寻觅。
故人一缕芳魂早已回归离恨天外,只留下自己孤身一人日复一日、年复一年枉自嗟叹这生离死别的苦楚,却终是无可奈何。
此心此情,炽热真挚却惆怅未央,最后只能郁结胸中、化作飞影消散在未名的远地,直至埋葬在心底最柔软的地方。
而这一切离人苦楚的彼岸不过是盼着入梦时分能有故人回魂,哪怕只是唤自己一声“蝉机”,也足以慰藉这份情苦。正可谓——
热泪凝雪地,片絮湿锦衣。
相思诉无处,故人难问揖。
魂归去来兮,日日恨别离
此情飞作影,盼得唤蝉机。
每年这个时候,身边人都会刻意避嫌,留给阴蝉机独处的时间,好让他悼念亡妻。
说是亡妻其实也不恰当。因为在她身故之前他们两个还没来得及成亲,而是在她身死之后,他不顾家族反对,执意冥婚迎娶,在她盖棺下葬之际与她拜了天地、成了夫妻。可是拜天地的同时,两人也从此天人相隔。
隔世石内,阴曹地府。
隔世石外,人间红尘。
想到这里,阴蝉机心灰意冷,不禁抽出腰间的白璧剑意欲自刎。
剑光晃过,眼见着就要见血封喉。然而就在剑锋触上脖子的一刻,剑身却被一股银针给打落在地,一声哐当回荡在夜空,清澈悦耳。原来是看尽这一切的江无双不忍心他殒命于此,便出手拦下了这个犯傻的呆子。
“何人?”阴蝉机热泪盈眶,起身去寻,可是江无双早已遁地无形,只是在方才的雪地上留下一行字——阿赖耶识。
“巳巳?巳巳?”
“是你吗?”
“是你回来了吗?”
阴蝉机看到留字发疯似的四下寻人,只是哪里能寻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