抬起头,露出一张发青的脸色,把徐明旭吓了一跳。他的两颊深陷,肉眼可见地鸡皮疙瘩爬满了脖子,皮肤已经没有任何光彩。徐明旭把房间里的衣服全都堆在了他的身上,又把暖气开到最大,赵强仍说自己好像在冰窖里。过了一两分钟后,赵强又开始喊热,额头发烫,满身大汗,他把衣服全都撕扯开,露出瘦骨嶙峋的身子,左胳膊上有一小片密密麻麻的针眼。赵承业好像很渴,连续喝了三杯水还是嫌不够。徐明旭第一次见到毒瘾发作的场景,手忙脚乱,又去厨房拿水壶接水。徐喜娥在旁边捶胸顿足,嘶声力竭地喊着“强儿”,彷佛声音大些赵强就能听到。等徐明旭再回来的时候,赵强全身都在颤抖。他感觉自己浑身上下爬满了蚂蚁,这些蚂蚁无孔不入,啃完了皮肤,还要啃到骨头,从头顶到脚尖,每一寸肌肤都不肯放过,每一个细胞都又麻又痒又痛,这个疯狂的蚂蚁军团要将他吞噬殆尽!“杀了我,杀了我啊!”赵承业脸憋得通红,朝徐明旭大叫着,口中喷出了白沫,他双手疯狂地乱抓,不停翻滚,在身上连皮带肉挠出了一道道血痕。徐明旭吓呆了,怀疑自己来到的是刑部典狱,赵承业就是受刑的犯人。
“求求你,帮帮他。”徐喜娥跪在了地上:“告诉门外的那些人,不要再让强儿自己一个人苦撑了。”“他们不知道?”徐明旭十分惊讶,他看向赵强,赵强的眼神中透露着倔强。徐明旭太熟悉这种眼神了,他们是一类人。“死便死了。”徐明旭一咬牙,坐在赵强的肚子上,双手死死压住了他的胳膊。感到有人在帮自己,赵强不再自己苦撑,将一腔愤怒都发泄了出去,使劲挣脱了徐明旭的束缚,一口咬在了他的后肩上。徐明旭立刻感到了剧烈的疼痛,汩汩热血留了出来。“这小子下嘴真狠。”赵强虽然死死咬住徐明旭不松口,但也停止了其他动作,他像是一头倔强的驴,更像是一个溺水后抓住救命稻草的人。
“怎么办?怎么办?”徐喜娥急得团团转。
“阿婆,现在只有你能帮他了。”徐明旭朝徐喜娥伸出了手。看着徐明旭坚定温暖的笑脸,徐喜娥把手放了上去。
“摇啊摇,摇啊摇,摇到外婆桥,外婆叫吾好宝宝,买个鱼来烧,头弗熟,尾巴焦,刮起尾巴再烧烧,外孙吃到欢淘淘。”徐喜娥一边用软糯的苏州话哼唱着,一边有节奏地轻轻用手拍着赵强,她的声音很沧桑,曲调也很简单,但歌声中充满了无限的疼爱之意。听着这首温柔慈爱的童谣,赵强渐渐松了口,热泪夺眶而出,口齿不清地哭着说:“阿婆,我好想你。”我好想你这四个字像是带有无穷的魔力,在徐喜娥的心上扎了一刀,她哽咽着说:“乖孙,阿婆也想你”。
赵承业的毒瘾终于过去了,精气神也恢复了不少,问徐明旭要水喝。他原本长相很清秀,凌乱的长发整得有点像艺术家。赵承业喝完后,挤出了一个徐明旭这辈子见过的最难看的笑容,说了句:“对不起,说吓着你了。”徐明旭劝道:“吸毒太危险了,一旦量没控制住,当场就会死人。希望你能够吸取教训,再也别碰。难受成这样,你为什么不和楼下的保安求助啊?”“我只是不想屈服于他们,如果不是因为他们,我外婆也不会去世。”赵承业恨恨地说。原来两年前赵承业参加高考时,赵强和崔晓红忙着做生意,竟然赶不回来,徐喜娥年纪大了,在考场外心机梗塞发作没抢救过来。赵承业是徐喜娥从小带到大的,感情深厚,因此和父母产生了极大的隔阂。“对了,你干嘛假扮我外婆?”赵承业岔开了话题,他一想到刚才自己狼狈不堪的样子被徐明旭看了个精光就恨不得钻进地洞里,特别是自己还把徐明旭咬了一口。“你这是太想你外婆都出现幻觉了。”徐明旭找了个理由应付道,然后学着港腔说:“你饿吗?我下面给你吃啊。”赵承业破涕为笑。
看着这个弟弟狼吞虎咽吃饭的模样,徐明旭觉得他还是有救的,便提议他去戒毒所。赵承业说道:“我有点害怕那种地方。其实我自己已经戒过几次了,但没成功。”徐明旭安慰道:“没事,我和你父母都会不时去看你的。而且看你瘾不大,最多半年就出来了,之后过太平日子多好。”“我才不要见他们。”赵承业嘴硬道,眼神里却透出些渴望:“那我去试试吧。谢谢你。”这一晚上,徐明旭和徐喜娥都在床边守着赵强,赵强一直拉着徐明旭的手不放,睡得很安详。
过了几天,赵强和崔晓红上所里道谢。李律师一脸惊讶,徐明旭尴尬解释道:“我也是偶遇到赵公子的,主要还是赵公子自己有决心有毅力。”
李律师看着在一旁寒暄的徐明旭,心中暗想:“从张某、李秀兰到赵强,居然能在如此短的时间内让人信服,以前是我小瞧他了,这家伙有点儿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