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旁的男人,轻声用英语回问:“少爷说,温舒唯?”
“敢带着他的女人来亚城,胆子不小。”梅四少弯了弯唇,苍白俊美的面孔露出一个阴森诡异的笑,“事情真是越来越有意思了。”
杜兰特:“少爷,需不需要我派人……”
梅四少轻轻一摆手。
杜兰特霎时噤声。
“杜兰特。”
“少爷,我在。”
梅四少微侧身,垂眸,视线冷漠而玩味地落在杜兰特身上。突的,他伸出右手,轻轻卷起了杜兰特的深蓝色领带,拽着杜兰特往自己身前一勾,嗓音沙哑,黑眸阴沉,很轻很轻地笑了,“what\'s????????????????the????????????????secret????????????????to????????????????good????????????????script(什么才是优秀剧本的诀窍)?”
一室死寂。
后头的保镖们面面相觑,都有些发怵,大气不敢出一声。
杜兰特平静地看着眼前的年轻男人,摇头。
四少爷俯身贴近他耳朵,一字一句,用中文道:“永远别让观众,猜透你下一步要干什么。”
话音落地的瞬间,梅四少松手,低低笑出了声来,笑声低哑癫狂,眼中充满病态的兴味。
杜兰特垂眸,一声不响恭恭敬敬地站在一旁。
叮一声,负二层到了。
梅四少拿手帕捂住口鼻,又一阵咳嗽,走出了电梯。
司机早已经将车停在vip电梯附近。
杜兰特上前拉开车门,梅四少弯腰落座,微侧目,瞥见自己纤尘不染的黑皮鞋上沾了丁点白色灰尘。后头的一个壮汉保镖看见了,当即弯腰半跪半趴地伏在地上,用自己的领带去擦拭鞋面。
几秒后,鞋干净了,梅四少把腿收回后座。
杜兰特替他关上车门,轻轻一声砰。
“我听说,”后座车窗半落,梅四少英俊阴冷的面容隐在暗处,教人看不清他面上神色。他语意不明地沉吟道,“那个侏儒女还在警察手上?”
杜兰特道:“四少放心,最迟明晚就能处理干净。”
“爸爸马上就要过生日了,我不想他太操心太辛苦。”说话间,他又是一阵咳嗽,极其冷漠寡淡的语气,“告诉百里洲,于小蝶必须死。如果明晚12点之前那个侏儒女还活着,那就拿他的命来换。”
“是,少爷。”
车窗升起来。
黑色轿车绝尘而去。
*
这天傍晚,一场急雨彻底宣告了秋天的结束,云城迎来大幅度降温。入夜后,室外温度急转直下跌至一位数,不少上班族们始料未及,根本来不及增加衣物,纷纷低咒着鬼天气,裹紧了秋装外套匆匆回家。
今天程父程母都不在家,程菲懒得做饭,随便给自己点了份外卖吃。然后就躺在沙发上刷微博追剧。
窗外的天色逐渐彻底暗下。
快九点的时候,她看了眼表,微抿唇,脑海中不由自主回响起今早在古玩店门口时,那个男人对自己说的话。
程菲闭眼捏了捏眉心,数秒后,她做出决定,深吸一口气吐出来。随手把手机往沙发上一扔,站起身,趿着拖鞋进卫生间洗澡洗头去了。
城北废体育馆在北高铁站附近,占地极广,里头足球场篮球场网球场保龄球馆应有尽有,在云城还未完全发展为超一线城市的早些年,这个体育馆承包着市内大大小小的各项体育赛事,以及各路小明星大明星的演唱会见面会,承载着一代云城人的记忆。
后来,随着全新体育馆的修建竣工,这个老体育馆便被人们遗忘,并于三年前彻底闭馆,成了一个待拆的庞大建筑体,年久失修,日益破败。
晚上十一点二十分,夜幕漆黑,寒风凛冽。
废体育馆周围的马路上人烟稀少,只偶尔会有几辆车疾驰着呼啸而过,带起漫天灰尘。
夜越深,气温越低。程菲两手交叠着搓了搓,裹紧身上的加绒厚外套,呵着热气来到废体育馆的正门前。
铁门已经斑驳生锈,上着一把大锁,从这里往里瞧,偌大的体育场就像一片死区,安静无声,连丁点光的影子都没有。
程菲望着上了锁的铁门抿了抿唇,思索片刻,凭记忆绕行至另一侧的一间小门附近。到了一看,这边的围墙果然比其它地方低矮许多。
矮墙年久失修,已十分残破,旁边还散落着好些垮下来的红色火砖。
程菲把包往背后一甩,踩着摞起来的砖块往墙上爬,动作吃力,摇摇晃晃,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才翻墙进到体育馆内。
手掌和手指都有些破皮,又是灰又是土,脏兮兮的。
她忍着疼往伤口的地方呼了呼气,扑扑手,左右环顾一番。四下漆黑,别说人了,连个鬼影子都没有。
该不是被耍了吧?
算了,进都进来了,找一圈再出去。
程菲思索着,一咬牙一横心,壮着胆子朝体育馆最深处的场地走去。
就这么漫无目的地前行了约六七分钟,一阵隐隐约约的人声从某处传来。她一愣,开始以为自己听错了,停下来细细一辨认,发现确实有人声无误。
程菲一喜,循着声音传来的方向前行,不多时,只见漫无边际的黑暗中出现点点光亮,那是一个室内篮球馆。
球馆周围的空地上已经长满荒草,停满了五花八门的重型机车,和好几辆改装过的皮卡。
“……”程菲皱眉,背着包一头雾水地走到篮球馆入口处,站定,小心翼翼地探出头,往里张望。
与外头的荒凉死寂形成强烈对比,篮球馆内竟全是人,有男也有女。
男人们大多抽着烟,喝着酒,偶尔一个动作,便露出脖子上的手臂上的大片刺青纹身。几乎每人怀里都搂着一个年轻小姑娘。
大冬天的,那些女孩儿的衣着却很清凉,白花花的大腿和胸|口全暴露在空气中。个个脸上都是与青涩年纪格格不入的大浓妆,叼着烟,满口“操”“他妈”之类的脏话,毫不避讳地任身旁男人对自己上下其手。
“……”
那一瞬间,程菲以为自己误入了妖怪窝盘丝洞。
下一刻,她默了默,掉头就走。
然而,就在程菲准备转身离去的前一秒,她余光里看见了一道人影。对方仍是一身运动系列的潮装,上面套了件黑色厚夹克,看着干练又帅气。
他坐在一个装满灌装啤酒的箱子上,眉眼冷淡面无表情,正在抽烟。
几个古|惑仔走过去,嬉皮笑脸地你一言我一语,说荤段子逗趣。
他抽着烟安静听着,偶尔扯一下嘴角,露出个笑,明显的敷衍不耐。
程菲眸光跳了跳,站在原地,呆住了,一时不知道该进还是退。
就在这时,里头有人注意到了门口的不速之客。
一个戴金项链的壮汉叼着烟走过来,怀里还搂着个二十来岁的小女孩儿。他眯了眼,视线不怀好意地在这程菲身上扫视一圈儿,然后出声问道:“小妹妹,你是走错地儿迷路了,还是找人啊?”
金项链嗓门儿很大,这故意的一吆喝,令所有人目光都齐刷刷看向大门口。
程菲站在原地,窘迫语塞,支支吾吾,双颊瞬间涨得通红。
她只是来赴约,根本没料到会是这样的阵仗。
“问你话呢。”壮汉怀里的烟熏妆女孩儿瞅着程菲,走近几步,往她脸上吐了口烟圈儿,调子轻蔑又讥讽,“哑巴还是聋子?听不懂人话?”
人群挡住了那道人影。
程菲收回视线,抿了抿唇,硬着头皮回答:“我是来找人的。”
“找人?”女孩儿满脸不耐烦,“找谁?叫什么名字?”
整个篮球馆里一片安静,所有人都一副看戏似的表情看着那姑娘。
“我只知道,他姓周。”程菲顿了下,“我不知道他全名叫什么。”
“噗嗤……”
烟熏妆女孩儿噗的喷笑出来,“操了,你怕不是个傻|逼吧?来找人,连你要找的人叫什么名字都不知道?”
整个篮球馆哄堂大笑。
那些笑声刺得程菲耳膜生疼。她垂着头,脸几乎埋进胸口,双手用力攥着挎包背带,用力到指甲几乎都陷入手掌心。
就在这时,一个声音忽然响起来,没什么语气地说:“她是来找我的。”
话音落地,所有人都是一愣。
金项链和烟熏妆也怔住,满脸惊愕诧异。
人群自发朝两旁散开。程菲深吸一口气吐出来,微抬眸,看见一道高高大大的身影踏着步子朝自己走来。
近了,站定。
程菲抿唇,看着地面上出现的黑色男士椰子鞋,而后,目光往上抬些许。
男人就站在距离她半步远的位置,垂着眸,自上而下冷冷淡淡地看着她,两只手都松散地插在裤兜里。
有人惊讶地出声:“洲哥,这妞是你马子?”
“还不是。”百里洲淡声说。
“……”程菲眼神里满是疑惑和愤怒,望着他,没有出声。
几秒后,百里洲伸手一把抓住了面前姑娘的胳膊。即使隔着厚厚的袄子,他也能清晰感觉到她手臂很细,柔若无骨,他只要一用力就能折断。
“……”程菲心尖突的一颤。
下一瞬,他拽起她就大步往篮球馆外头走去。
其余人不明所以,也纷纷跟了出来,站在门口围观打望。
“放手……”程菲皱眉说,“你要带我去哪儿?放手!”说完,她狠狠一挣,把他的手甩开。
两人此时已经走到了一辆改装皮卡前。
头顶夜色一片漆黑,只有篮球光内透出的光能勉强照明。百里洲侧过头看她,英俊的面庞半边在明半边在暗,眸光黑而沉,直勾勾地盯着她。
“妹妹,有胆子,这个地方也他妈敢来。”他嗓音很低,盯着她的眼睛,字里行间全是压抑的盛怒。
“我……”
“来,跟你赌个更刺激的。”百里洲忽然没有笑意地笑了,指了指旁边的皮卡,冷淡散漫地说,“我开车,你扶着栏杆站后边儿,只要你扛得住……”
话音未落。
“啪!”
一记耳光狠狠打在他左脸上。
百里洲被那股力道扇得侧过头去,面无表情,没吭声。嘴里的腮肉被牙齿划破,他尝到了丝丝血腥味。
所有人都惊了:“……”
程菲胸口像压着一块大石头,一个忍住,竟委屈得哭了出来。觉得自己太丢脸,拿手背不停地擦眼睛,然后吸了吸鼻子,没说话,转身大步离开。
轻盈脚步声逐渐远去。
百里洲站原地,片刻,抬头看了眼头顶的夜空,忽然狠狠一脚踹在旁边的皮卡上。
*
风越来越大,夜色也越来越黑。
程菲孤零零地走在废体育馆的荒道上,搓搓手,把外套裹得更紧。
忽的,程菲皱起眉。
她似乎听见了一阵跟在后面的脚步声……
程菲回过头。
那人安安静静地跟在她后边,从始至终没有发出半点声音。
她用力皱眉,嗓音出口夹杂一丝哭腔,愤愤道:“你耍我还不够么?还想怎么样?”
他没吭声。
今晚发生的一切实在是太荒谬。程菲深吸一口气吐出来,觉得自己有点可笑又有点可怜,瞪他一眼,不想理他,转身继续往前走。
他继续跟。
又行出数米,程菲再次顿步,抬手扶了扶额,回转身,着实无语了,“我向你保证。从今以后,我不会再找你,也不会再纠缠你,即使大街上遇见了,我也绕道走,行了么?你可以不要跟着我了么?”说着说着,整整一晚的负面情绪排山倒海似的涌上来,她又开始哭,捂着脸宣泄似的自言自语:“我只是对你有好感,只是有点喜欢你而已,我做错了什么?大晚上被骗到这个鬼地方来受这种气,我为什么会这么倒霉……”
过了会儿,
百里洲转过头沉沉地吐出一口气,语气很压抑:“别哭了。”
她像没听见。
百里洲静默两秒,再开口,语气竟低柔得不可思议,“乖。别哭了。”
“……”程菲整个人一滞,片刻,抬起红红的眼睛望着他。
“十二点已经过了。”几乎不受控制,百里洲伸手,指尖轻轻拭去她脸颊的泪珠,黑眸直直盯着她的泪眼,低声说:“今天是你的生日。过生日的姑娘,要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