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sp; 她使劲掐了一下自己的大腿,想将自己从梦里掐醒。
闫思弦终于有所行动了,他对姜海招招手,“你过来。”
姜海犹豫一下,还是走了过去。
不仅走了过去,还尽可能忍住哭声,一张小脸憋得五官都皱成了一团。
闫思弦弯下腰,双手放在姜海肩膀上,平视着他。
“你妈妈教你杀人,你最清楚。”闫思弦道。
姜海就快忍不住了,压抑的哭声已从他鼻子里传了出来。
闫思弦赶忙继续道:“做了错事,只要改正,就还是好孩子,对吗?”
姜海点点头。
“你妈妈也是一样的,她做了错事,坐牢就是为了帮她改正。”
这个较为温和的说法很称孩子的心意,姜海终于再次收住了哭声。
他抽噎了好几下,才说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那……我想见妈……妈。”
“可以。”
“她坐……牢,我还能……见她……吗?”
“可以。”
“她……她……她会死吗?”
闫思弦从桌上抽了张抽纸,给姜海擤了鼻涕,等他的抽噎稍微平复些,才继续道:“煤气,那个杀人方法,是你妈妈教你的?”
姜海看向保姆。保姆点了下头。
站在保姆的立场上,她只跟这个孩子有感情,她只关心孩子是否会受到牵连,至于其他人,虽然关乎她的工资,但这个关口她已经顾不得了。
姜海终于“嗯”了一声。
闫思弦再次确认道:“是你妈妈策划了这个杀人计划,并教会了你杀人的方法,对吗?”
“嗯。”
“我不想骗你,她的确有被判死刑的可能。”闫思弦道。
姜海下意识地就想后退,被闫思弦按住了肩膀。他只好继续站在闫思弦面前。
但姜海再也忍不住了,他嚎啕大哭了起来。
在他的哭声飚到最高之前,闫思弦又赶紧道:“但还有补救的余地,一来是陌生人接近她的孩子,且有抢走她孩子的目的,做为母亲,反应太过激了,但终归有这么个理由,二来,如果她能坦白罪刑,争取宽大处理……你明白吗?”
姜海只是哭。闫思弦耐心等待着。这一切对于一个孩子来说,太过艰难了。
哭了约莫十几分钟,姜海累了,哭声终于止住了。
闫思弦继续道:“去劝劝妈妈,让她承认错误,争取活着,好吗?”
姜海点点头。
闫思弦冲李芷萱使了个颜色。
李芷萱会意,牵着姜海的手,向吴端所在的审讯室走去。闫思弦紧跟在旁。
审讯室门打开的瞬间。
吴端和姜梓雅同时看向了门口。
看到姜海,吴端心中一块大石基本落地,他又看向了站在最后的闫思弦。
闫思弦微微点了下头,吴端便彻底放下心来。
姜梓雅则发出了一声悲鸣,她已经意识到,坏事了,小鬼出卖了他。
姜海终于不再压抑情绪,嚎啕大哭。
“妈妈……妈妈……”
他太小了,一哭,就说不出话来,只会喊妈妈。
姜梓雅气急败坏,指着姜海的鼻子骂道:“赔钱玩意儿……跟你爸一样,不是好东西……出卖老娘……小兔崽子……”
她又蹦又冲,张牙舞爪,想对孩子拳打脚踢,无奈一只手被拷在椅子扶手上,而审讯室内的椅子是固定在地面上的。
她只能在原地弹腾。
李芷萱迅速抱走吓懵了的姜海,姜海在她怀里又踢又打。他还是懵的,但心里清楚,虽然他的妈妈对他并不好,但他就要失去妈妈了。他并不想失去妈妈。
很快,姜海被送回了会议室,被耐心的保姆使尽各种办法哄着。
审讯室外,几名女警迅速上前,制服了姜梓雅。
吴端和闫思弦透过单面玻璃,看着里面发狂的女人。
吴端道:“有必要吗?”
“什么?”
“我是说,有必要让姜海来这里,看到他妈妈这幅德行吗?”
“下一副猛药吧,免得他老对妈妈存着念想,不得不承认,这世界上就是有一些人,不配为人父母,早脱离早好。比如……”闫思弦停顿了一下,“算了。”
吴端接过他的话头道:“比如那些把孩子送进亚圣书院的家长。”
“是啊——”闫思弦拖了个长音,似乎长舒了一口气。
“破案了还郁闷?”吴端问道。
“当然,可愁死我了,”闫思弦捏着自己的鼻梁,紧锁眉头,“难题才刚刚开始。”
“还有能把你难住的事儿?”吴端道。
“有啊,纪山枝和赵翊彦,你希望他们出现在递给检察院的名单里吗?”
“你想怎么办?”闫思弦反问。
“哎,我说,不带你这样的啊,咱俩谁是组长?你这甩手掌柜当得好自在,难题都推给我。”
吴端指指侧腹部曾经插过尿管的地方,“我是伤员,你忘了?而且,打赌还输给你了,我正在遭受肉体和心灵的双重打击。”
闫思弦败下阵来,“好吧,说说我的想法。”
“洗耳恭听。”
“首先,姜海的证词虽然可信度不高,但仍然是证据链中十分重要的一环,有了他的证词,杀人已经板上钉钉。
仅这一项罪名,就够姜梓雅受的。对她,就抓大放小吧,我所说的‘放小’,自然是放掉纪山枝他们栽赃给她的罪行。这样一来,明面上纪山枝他们就不必暴露了。
当然了,暗地里不能放过他们。
盗窃TG的案件,还等咱们给个交代呢……我是这么想的……”
闫思弦瞄了吴端一眼,见他不接话,心里有些没底,但还是继续道:“当年纪山枝轻判,是因为他主动吐了一批被盗文物,且东西保存完好。说白了,就是跟警方达成了认罪协议。”
“这你也知道?”吴端挑了下眉。
“做功课了。认罪协议多是给有犯罪记录的线人使用的,说白了,就是为警方做事,将功赎罪,以此换取不必入狱服刑的权利。”
“嗯,就是这么回事儿。”
见吴端开口,闫思弦知道自己的计划问题不大,便继续道:“让他俩退赃,盗窃TG这种事儿,虽说大快人心,可那终归是国家的钱,只要他们老老实实把钱吐出来,还有以前的赃物——我不知道有多少,但好歹象征性地退一部分吧……”
吴端点头道:“咱俩想一块去了,我今儿跟赵局通过气了,再搞一次低调处理。”
闫思弦伸了个懒腰,“涨姿势啊,头一回见这样的嫌犯,行吧,他们是大爷。”
吴端笑着拍拍闫思弦的肩膀,“我看你把事情安排得井井有条,一码归一码,进步挺快啊小闫同学。”
“我加强了对统筹管理的训练,看来方法找对了。”闫思弦露出一个“爸爸果然很优秀”的笑容。
但这笑容只持续了一瞬,便转为担忧。
他又低声问吴端道:“貂儿的消息你收到了吗?”
“收到了。”吴端道:“亲子鉴定结果,姜海和纪山枝有血缘关系。”
“你说,纪山枝会见他吗?”闫思弦问道。
“坚决不见。”
闫思弦点了下头,似乎早已料到这个结果。
吴端继续道:“不过纪山枝答应,继续支付孩子的生活费用,他还要求继续聘用这位保姆。”
“继续聘用?他了解这保姆……”闫思弦看了看审讯室的监控摄像头,问道:“那个……他已经偷偷看过孩子了?”
“嗯,跟你用的办法一样,通过监控看的。”
“那么懂事的孩子……看了也不想见见?”闫思弦摇着头,自问自答道:“好吧,我能理解纪山枝的顾虑,他怕那个不好的第一印象,怕得要命。
孩子还小,对美丑这种东西,认知比较极端,等再懂事点,确实能接受一个丑陋的父亲,再说吧。可这也意味着,他会错过孩子成长的过程,孩子会错过他衰老的过程……这种事,还真是很难两全其美,命途多舛啊!”
感慨完,闫思弦又问道:“诶?纪山枝看见孩子啥反应?激动坏了吧?”
吴端眯起眼睛,凑近了观察闫思弦,“你什么时候开始关心八卦了?”
“我是关心你师傅。”
“我谢谢你。”
两人相视一笑。
“结案?”吴端问道。
“嗯。”闫思弦点了下头,“借你吉言,这次真赶上元旦假期了。”
第二天,元旦假期头一天。
闫思弦起床,洗漱。
刚刚走进卧室内的卫生间,便又探出一个脑袋来。
他隐约听到了什么声音。
细听之下,竟是……呻吟声?
吴端……的……呻吟声?
闫思弦惊讶得长大了嘴,瞬间脸红到脖子根,他脑海中浮现出种种无法描述的可能性。很快,羞愧在各种复杂情绪中占据了上风,闫思弦觉得自己简直是个偷窥狂。
如果他不是心理洁癖的闫少爷,而是个住过集体宿舍的普通青年,对这样的情况大概会见怪不怪,可他不是。
几秒后,闫思弦叼着个牙刷,蹑手蹑脚出了自己的房间。
靠,我又没偷窥,是声音自己传过来的,我心虚什么?闫思弦这样安慰着自己。
一出房门,呻吟声更响了。
“咳咳……咳咳咳……”
闫思弦发誓,他绝不是故意的,他真呛了,还吞了一小口牙膏沫。
“小闫?你起了?”吴端的声音从客房传了出来。听起来很正常
两人并不避讳,因此睡觉时都不关门。
此刻,客房的门依然是敞开的。只是闫思弦的角度并不能看到客房内的情况。闫思弦靠在墙边,一边咳嗽一边腹诽:就不能关个门吗???心是有多大???
他没有贸然进入,而是小心翼翼道:“那个……我就是路过一下。”
“哦。”
吴端走了出来,两人站在二楼走廊面面相觑。
“路过?”吴端伸出一根手指,手指顺着走廊的方向来回划拉几下,“路过完了吗?”
“完……完了。”
“对了,”吴端继续道:“我刚试了几组俯卧撑,不行啊,体能下降太厉害了,我得练起来了,不然以后大腹便便还追个屁的嫌犯。”
“俯卧撑……”
卧撑……
撑……
闫思弦心中只剩下这么几个字。他终于明白了那声音的来源。
“咳咳,你等会儿。”
闫思弦飞奔回卫生间,漱了口,顺便缓解了一下尴尬的表情,他可不想被吴端看出端倪。
回到走廊时,他已恢复了一脸冷静。
“那个……健身和散打,你挑一样吧。”
“别,我在家练就行了,不去健身房,你也别去办那老贵的健身卡,我不要。”
“那就散打吧,跆拳道也行,不办卡,我家有间拳馆,可以带你去看看。”
“拳馆?”
“好歹我也拿过散打世界冠军,夺冠那年我爸送了家拳馆给我,以前没事还去练练,现在不行了,忙了,好久没去过了。”
吴端望洋兴叹,有钱人的世界啊!
“走吧,去看看。”闫思弦扬了扬下巴,“世界冠军免费给你当教练。”
“教得不好能投诉吗?”吴端问道。
“像你这种还没教就想着投诉的学员,我选择不受理的投诉。”
吴端噗嗤一声乐了。
“话说我还从没见过你打比赛是什么样。”吴端道。
“打比赛啊……大概就是……比较暴力,”闫思弦看着吴端,摇头道:“你不能看。”
“为什么?”
“不适合未成年观看。”
“打码啊?”
闫思弦看着吴端转身进屋洗漱的背影,愣了好半天。
据不完全统计,这是他第二次自己挖坑自己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