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姓金!但好容易拿人到手,他自不欲和李莲花计较,一抬手,“走吧!”王八十眼见大哥也去,满心欢喜,紧紧跟在李莲花身后,随着金衣人走出大门。
门外一辆马车正在等候,三人登上马车,骏马扬蹄,就此绝尘而去。
马车中四壁素然,并无装饰,一身金衣的“金先生”盘膝闭目,李莲花打了个小小的哈欠,游目四顾,突然瞧见马车一角放着个三尺余长的包裹。那包裹是黄缎,黄缎是撕落的,并未裁边,边上却以浓墨挥毫画了什么东西,不是龙莫约也是和龙差不多的东西,他对着那东西看了好一阵,突然问,“金先生,那是什么?”
金衣人怒道,“在下行不改名,坐不改姓,‘千里啸风行’白千里。”李莲花啊了一声,歉然看着他,“那是什么?”白千里看了那包裹一眼,怒色突然淡去,“一柄剑。”李莲花问道,“可是‘少师’?”白千里一怔,“不错。”李莲花温和的看着那包裹,过了片刻,微微一笑。白千里奇道,“你认得‘少师’?”李莲花道,“认得。”白千里道,“此剑是李相夷当年的贴身佩剑,李相夷身带双剑,一刚一柔,刚者‘少师’,柔者‘吻颈’,双剑随李相夷一起坠海。数年之前,有人在东海捕鱼,偶得‘少师’,此后此剑被辗转贩卖,一直到我这里,已过了四十三手。”他淡淡的道,“名剑的宿命啊……”
李莲花本已不看那剑,闻言又多看了那剑两眼,“此剑……”白千里冷冷的道,“你可是想看一眼?”李莲花连连点头,白千里道,“看吧。我不用剑,买回此剑的时候还是沧海剑莫沧海莫老让我的,本就是让人看的,多看一人,便多一人记得它当年的风采。”李莲花正色道,“金先生,真是谢了。”白千里一怔,这人又忘了他姓白不姓金,只见李莲花取过那黄缎包裹,略略一晃,柔软的黄缎滑落手背,露出黄缎中一柄剑来。
那是柄灰黑色的长剑,偏又在灰黑之中泠泠透出一股浓郁的青碧来,剑质如井壁般幽暗而明润,黄缎飘落,扑面便见了清寒之气。李莲花隔着黄缎握着这剑的柄,虽然并未看见,但他知道这剑柄上雕着睚眦,睚眦之口可穿剑穗,十五年前,为博乔婉娩一笑,李相夷曾在剑柄上系了条长达丈许的红绸,在扬州“江山笑”青楼屋顶上练了一套“醉如狂”三十六剑。
当年……扬州城中万人空巷,受踩踏者多少,只为争睹那红绸一剑。
他也记得最后这柄剑斩碎了笛飞声船上的桅杆,绞入船头的锁甲链中,船倾之时,甲板崩裂,失却主人的剑倒弹而出,沉入茫茫大海……
突然间,胸口窒息如死,握剑的手居然在微微发抖,他想起展云飞说“有些人弃剑如遗,有些人终身不负,人的信念,总是有所不同。”
不错,人之信念,终是有所不同。李莲花此生有负许多,但最对不起的,便是这一柄少师剑。
王八十见他握住剑柄,剑还没拔出来脸色便已白了,担心起来,“大哥?”
“铮”的一声脆响,李莲花拔剑而出,满室幽光,映目生寒。
只见剑身光润无暇,直可倒映人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