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直不提防她突然的目光侵袭,下意识地避开了,一只手摸了摸鼻子道:“太医都说了,我为什么不信?”
张惟昭知道他在说谎,一般人们说谎的时候,总会做出一些小动作掩饰不自然的表情。摸鼻子、整理头发、端起水来喝、拿烟抽都是这时常见的小动作。汪直这样的老江湖,一般不会因为撒谎而觉得不自在。但是张惟昭突如其来、极具穿透性的凝视,却在那一刻让没有防备的汪直露了底。
汪直是熟知内情的。什么诅咒、小鬼作祟,都是借口。
汪直避开张惟昭的目光之后,突然回过神来,这丫头竟然敢这样挑衅他。
看来这个进宫不久就把太后和太子弄得五迷三道的姑子,并不如自己开始想的那样好对付。刚才面对她突如其来的直视,自己竟不自觉地露出一丝心虚之态。这让汪直趣味大增。他原来和张惟昭并无交集,没有注意到这号人物。本来以为她只是个靠美色和野趣来魅惑太子的丫头片子,没想到却还真是有点道行的。
“鬼神之说,虚无缥缈。说有人能用鬼杀人,更是荒诞。若我真能驭鬼,此刻还会在这里受审吗?”张惟昭反诘。
“看来你是不见棺材不落泪啊。”说着汪直抛出一个荷包在张惟昭脚下,“这是你和绿萝一起做的吗?”
张惟昭捡起荷包看了看,又打开系绳掏出里面的草药来闻,却在草药里发现一个极小的、漆黑的木质人偶,人偶身上刻着形状怪异的纹饰。
“这荷包是绿萝缝的,药是我配的。只是这里面的人偶不是我们放的。这填了草药的荷包是端午节做来驱逐蚊虫用的。长乐宫的宫女,想要的都可以到绿萝那里去拿。因此许多人手中都有,有人偷偷打开往里面塞点东西再容易不过。为什么一口咬定是我和绿萝弄鬼?”
“你再伶牙俐齿,也抵不过人证物证具在。分明是你和绿萝与粉桃积怨甚深。因此借端午佩戴草药荷包的机会,通过荷包施展巫蛊之术,导致粉桃全身青黑暴亡。”
汪直说完这段话,就饶有趣味地盯着张惟昭,只等张惟昭辩解她与粉桃并无积怨,根本没有杀她的动机,自己就可以抛出更多证据,把她的罪名坐实了。
然而张惟昭却不上钩:“汪提督,您忘了,我是一名道医。如果我对粉桃有怨,不知道有多少机会能让她悄无声息、不着痕迹的死掉,看上去保管和突发急病毫无二致,太医也查验不出来。我何必大费周折又要做荷包,又要碾草药,又要雕小人儿,留下这么多把柄落人口实呢?”
汪直稍顿了一下,几乎想哈哈笑了出来。有趣,着实有趣。怪不得金贵妃要大费周章除去她,还叮嘱说不要含糊其辞地结果掉,一定要先把罪名坐实了才行。
“那你的意思是说,你和粉桃并无仇怨了?”汪直身体前倾,压低了眉毛盯着张惟昭说。
“恐怕无论我怎么说,您都一定会想法子证实我和她确实有怨吧?”张惟昭也豪不退避地盯着汪直。
“聪明人。”汪直身体后撤靠在椅背上,“可惜来到了这里,任凭你怎么聪明也是没用的。”
说着回头向一直在墙边垂手而立的那个宦官道:“田茂,去带牡丹过来。”
田茂应声而去。汪直吩咐完就看着张惟昭看她如何反应。张惟昭嗤笑一声,露出一种“果然如此”的表情。
不多时,牡丹随着田茂进来。她一身青衣,正是做杂役的下等宫女的装扮。进来之后,她先向汪直下跪行礼。汪直道:
“起来吧。好好说说你和粉桃,与张惟昭和绿萝有什么积怨?”
牡丹转头撇了一眼张惟昭,眼神闪烁,一副你也有今天的表情,回转头说道:
“启禀提督大人。我和粉桃与她们两人并无私怨。只因张惟昭进宫以来,勾结绿萝,私行禁术,被粉桃发现了。粉桃报与我得知,我心中着实担忧,如实向太后回禀。谁知张惟昭心机深沉,一意哄骗蒙蔽太后,使太后娘娘相信,她只是医术和画工了得,并不会禁术。她们还向太后挑拨我告发她们是出于嫉妒,于是我就被发放到西苑做苦役。粉桃那次虽然没有受责罚,此后却被她们百般排挤。因为粉桃和绿萝住一个屋,对她们的事情知道得太多了,最终遭到毒害。请提督大人明察,还粉桃一个公道!”说着作势擦了几下眼泪。
“你说她们私行禁术,是什么禁术?”
“招魂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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