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老妪的气息很是微弱,可方才那番话却是拼尽全力而言。
“娘娘,”南絮随即打断她言语。
岂知那老妪松开张均枼的手臂,竟回身紧扯住南絮的衣袖,“皇位是祁钰的,皇位该是祁钰的,他朱祁镇阴险狡诈,无情无义,岂能做皇帝!”
“是是是,”南絮见势只得应声附和,“皇位是郕王的,现在还是景泰年。”
“对,”老妪忽而定住身子,“对,现在还是景泰七年,皇上还是祁钰,朱祁镇死了,皇位还是祁钰的,还是祁钰的”,忽而又似癫狂一般,摇头道:“不对,不对,朱祁镇,是朱祁镇,他复辟了,朱祁镇复辟了,是他杀了祁钰,是他杀了祁钰!”
南絮见她将要发病,忙示意张均枼离开,张均枼紧蹙眉心,正要出去,却被那老妪一把抓住。
“你是谁,你是不是朱祁镇的人!是不是朱祁镇派你来的!”说话间死死掐住张均枼的脖子,“你说,你到底是谁!你是不是朱祁镇的人!是不是!”
“李娘娘,”南絮见状慌忙拉着老妪,奈何怎么也拉不开。
张均枼气若游丝,“我……我不是……先帝的人,我……我是张……张均枼。”
“张均枼?”李娘娘听罢忽然松了手,浑浊的眼睛里透着一丝惊诧,一丝愧疚,双手捧着张均枼的脸颊,柔声道:“枼儿,你是枼儿……”
说话间,李娘娘的目中竟泛起了泪光,“你是枼儿,你真的是枼儿吗?”
张均枼正疑惑之际,南絮趁势掠起她的手,拉着她离了长阳宫,徒留那李娘娘老泪纵横。
“没事吧?”南絮面色略带些歉意。
“我没事,”张均枼心神不定,“姑姑,那位李娘娘,为何唤我枼儿?”
“枼儿,”南絮自也是不知缘由,便胡乱答道:“李娘娘曾有一个外甥女,与姑娘同名。”
“原来是这样,看来还是这个名字救了我。”
南絮望着前方漠然一笑,“张淑女可知,方才那位李娘娘是何人?”
“她因当年的夺门之变对先帝恨之入骨,又张口闭口都是郕王,姑姑方才唤她李娘娘,想必她便是郕王在位时最为宠爱的李姬了。”
南絮闻言止步,怔然凝着张均枼,而后露出淡淡笑意,继续前行,“张淑女果真是聪慧。”
张均枼紧跟其后,“只是谁会想到,当年因夺门之变而失了踪迹的李姬娘娘,竟一直躲在冷宫里。”
“她那样深爱郕王,又岂会弃郕王而去。”
“那她为何会藏身冷宫?”
南絮冷笑道:“因忤逆帝意,禁足冷宫。”
“不过是禁足,李娘娘还是有翻身的余地啊。”
“张淑女恐怕不知,若是一朝禁足,便与废黜无异,何况当晚曹石二人密谋迎立先帝复辟,引起夺门之变,郕王被废,贬入西苑,不久命归西天,李娘娘恐怕早已被他忘得一干二净了”,南絮凄然一笑,“宫中多怨女,当初李娘娘荣宠三载有余,郕王不顾朝臣指责将她纳入后.宫,甚至破例赐她李家无上荣耀,可盛极必衰,她终究还是成了弃妃。在这后.宫,从无一个女人可以终生受宠,即便是如今权倾朝野的万贵妃,也因年老色衰被皇上冷落。天下男儿皆薄幸,张淑女日后若为太子妃,便会明白这些道理了。”
“郕王并非薄情之人,姑姑可曾想过,或许,郕王将李娘娘禁足冷宫也是不得已而为之,只是早知自己命不久矣,李娘娘并无子嗣,若郕王薨逝,她必定要陪葬,未免如此,他才将李娘娘藏身于冷宫之中。”
南絮淡淡一笑,“这些,也只是我听闻黎老老说的,奴婢那时还未出生,自然不知当时的情形,或许郕王真如姑娘说的那样有情有义,那便也无愧李娘娘对他情深意重了,”李姬到底也不过是个胸无城府的小女人,如何能明白郕王的心意,可怜她对郕王爱了一辈子,也恨了一辈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