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玉瓶在河水里汩汩冒着水泡,慢慢沉了下去。
她白了脸,看向阿原,喃喃道:“你疯了!你真的疯了!”
阿原道:“你才疯了!你和你的知夏姑姑,还有那个为虎作伥的左言希,全他妈失心疯!都离我远点,别让我看见你们这一张张恶心虚伪的脸!”
王则笙从不曾被人这样当头斥骂,又是灰心,又是委屈,忍不住哭道:“你……你怎敢对我如此无礼!”
阿原道:“省省吧,你这一哭二闹三上吊的把戏,留着对付景辞或博王都好。别对着本小姐哭干了眼睛,回头入宫告我状时滴不下猫尿来!”
王则笙气倒,跌坐在地上叫道:“你……你就欺我父母俱在远方,无人为我作主吗?”
阿原道:“欺你怎么着了?不过以牙还牙而已!我过了十八年父母俱在远方、无人为我作主的日子呢,你敢说你和知夏那老虔婆没欺过我?回了汴京你们都敢欺我,何况以往!我用脚趾头都想得出你们是怎样的德行!请麻溜地滚一边儿去,别再在我跟前出现!小鹿,咱们走!”
小鹿在旁听得四肢通泰,心舒神畅,差点拍掌叫好,连晕船都不记得了。闻得阿原唤她,她精神百倍地一跃而起,说道:“好,好!小姐真是好见识!好见识!”
被阿原拉着向船头走去时,她兀自冲着王则笙的两名侍从道:“你们看好了,你们家小姐好端端爬在地上哭呢,没掉水里!别回头落了水,又说是咱们小姐坑害的!”
此时侍从已撑着画舫向前行了一段,他们正处于河中央。
好在西溪不宽,阿原挟过小鹿,纵身一跃,便已跃到岸边,头也不回便往回走。
王则笙追到船头哭叫道:“可景哥哥掏心掏肺待你,你断他双足,弃他荒野喂狼,也是理所应当吗?你这样待他,又想他怎样待你,我们怎样待你?”
阿原身形滞了滞,脚下一刻不停,脑中却忽然间似被撕扯开了一大块,无数陌生而凌乱的东西汹涌而至。
黑夜深处的刀兵四起,青砖墙后的乱箭纷飞,厮杀声里迸溅的血,尸体倒处燃起的火……
清幽雅致的小筑,一张两张陌生而熟悉的脸,温和多情的,笑里藏刀的,死去的,活着的……
柳时文,柳时韶……
终于有两个名字突如其来地蹦出来时,她忽然看到了景辞的脸。
极清瘦,极苍白。
他一向有些病容,但她从未见过他那样清瘦苍白的模样。他羸弱得似刚从鬼门关闯回,那般无力地靠在轮椅之上,连坐都坐不稳。但他幽黑无底的眸底却腾着炙烈火焰,也不知蕴了多少的悲恨和羞怒,利箭般地灼向她。
脑中剧痛蓦地如水星溅入油锅,劈啪炸响中烈烈腾起油星和水汽,模糊了所有的幻像……
阿原嗓子口一甜,一口血呛了出来,溅了满襟。
小鹿大惊失色,忙扯住她,连声叫问道:“小姐,小姐,你怎么了?”
阿原定定神,那些乱七八糟的幻觉终于消失,慢慢看清眼前的绿杨碧水。
头顶的阳光明晃晃的,照得她眼晕。
背上一层层的汗腻上来,她整个人都似漂浮着,几乎已迈不开前行的脚步。
她弯下腰,用力喘过几口气,方抬袖拭去袖上的血迹,勉强笑了笑,说道:“没事,以后不见这些人便好了。”
小鹿点头,“这什么郡主赶紧嫁了吧!嫁给博王也好,嫁给端侯也好,别再招惹咱们就好!这都什么人呢,看了都晦气!”
阿原不答,神思不属地顾自向前走着,连再经过那老渔夫时都没察觉。
老渔夫向她笑着致意,见她不理,也就罢了,只是不免多看了她几眼,然后看到了她襟前的血迹。
他疑惑地揉了揉眼睛。
小坏不知钻在哪里,这时才受惊般从老渔夫头顶掠过,飞向阿原,惶恐不安地盘旋于她们上空,再不敢离远。
---题外话---
后天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