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多时,少年喷出一口鲜血,呼地一下坐起身,嘴中只喘粗气。
周围的七位少年瞬间活跃起来。似乎,躺着的少年醒过来后,亦将他们七人的魂招了回来。
“狗哥,你又活过来了。”
“狗哥,你说你有九条命。可这一回,是第十回了。”
“嗨,说明咱们的狗哥有一百条命,也说不定。”
躺着的少年抹掉嘴上的鲜血,盯着眼前的陌生人,道:“二虎,这人是谁?竟敢闯我们的地盘?”
一位少年怯懦的说道:“狗哥哥,是这位大哥哥救的你。”他是八人最瘦小的一人,年纪似乎也最小。
少年哼了声,突然哎呀一声,道:“糟糕,今天的泔水……我与我娘又要挨饿了。”说时站起身,吼道:“快跑,要不,来不及了。”
他明显是八人中带头的那一个。他一跑,其他人紧跟着。
陈天鸿没有阻拦,缓步走出巷子,道:“他们让我想起了我自己。八年前,我还是一个背着草蒌挖野菜,吃了上顿没下顿的穷孩子。希望将来有一天,我能帮助全天下的穷苦人。”
心道:或许,那位金身神人赐我机缘,便是为了全天下的穷苦人!
刘禅道:“师兄宅心仁厚,一心只为天下公,真是令我等汗颜。我等定追随师兄左右,开辟新的天地秩序。”
二人继续向前走去。偶尔看见的一张脸,只能说那是一张人脸,却早已没有了人脸应该有的特殊表情。那就像是用灰纸糊的一张张假脸一样。
大约走过二十余丈,又碰到了那七位少年,个个瑟瑟发抖地站在一扇破败的木大门外。那个最瘦小的捂着双眼,眼泪顺着指缝流了出来。
木门内传来重重的打击声。似是一根木杖使尽了力气,打在了人的身上。奇怪的是,被打的人没有任何反抗,甚至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陈天鸿犹豫了片刻,轻轻推开木门,走了进去。刘禅跟在身后。
院子不大,仅有三间破屋。角屋的门前,坐着一位黑衫老头,头发与胡须全部打结,脸上的垢很厚了。一双干枯乌黑的双手紧紧握着烟斗,嘴不停地吸着,但是烟斗中没有烟丝。老头旁边依偎着两位小女孩,大的约莫七岁,小的约莫五岁,正双眼无神地看向大门。
院子正中的石盘上,一位单薄的少年紧紧护着一位妇人。妇人半侧躺着,全身腐烂的极其严重,身边仍然放着刺绣用的物件。似乎,先前她还在忙着刺绣。
一位粗衫大汉,手提扁担,使劲的朝母子身上抽打。嘴中含糊不清的说着。很明显,他的舌头被割掉了一半。他发现有陌生人进院,猛地回身间,发出了类似野兽的怒吼。手中扁担抡出一个半圆,砸向陈天鸿的头颅。
啪~
咔嚓~
扁担重重地打在了陈天鸿的头上,顿时全部碎裂。粗衫大汉似乎被惊醒了,怒吼一声,纵身一跃,跳出院墙,蹬蹬地跑了。
少年立即爬起身,摇着妇人的身子,哭喊道:“娘,娘,你快醒醒,我给你找吃的去。”
“刘师兄,请一位医术高明的医师前来。”陈天鸿轻声吩咐时,慢步走了过去。
刘禅知道,见到这种情形,陈天鸿定会全力救人。便没有多说什么,立即离开。
陈天鸿站在妇人面前,好似见惯了人生百态,没有任何感情波动。他不知道该如何办,只是觉得,人的命,有时很硬,有时候却异常脆弱。譬如像眼前的这位妇人,她的伤使得她早已难以活下去了,可她身上似乎有一股坚强的力量支撑着她坚强的活下去。
或许,做为一个母亲,不甘心撒手离去孤苦的孩子?
陈天鸿没有答案!
少年摇了一会,见娘亲没有起身,便轻轻搬动,让娘亲躺平。然后,替娘亲整理衣衫。他那双干枯的小手,本应该真是肉嘟嘟的时候,却是肉皮薄地连骨头都清晰可见。
当他整理好后,轻轻附在娘亲的耳朵,低语道:“娘,你好好休息,我替你找吃的去。”
当他站起身来时,发现一个高大的少年站在娘亲面前,竟是双眼泪如泉涌。少年高大英俊、孔武有力,背着一个精致的小背蒌,双手拄着一根彩色`棒。他泪如泉涌,脸上却平静的如同死人一般,连那怕是一丝的感情涟漪都没有。
少年认出来了,这人是刚刚救自己一命的人。此刻,他站在里流泪,让他糊涂了。
“你娘没告诉你,她胸前的那个血色印迹,是怎么来的吗?”流泪的少年,说话时毅然平静,平静的他的声音仿佛来自地狱。呃,不对,更似那地狱之火燃烧的声音。
妇人似乎也听到了,缓缓睁开眼睛。当她看到那张脸的时候,全身仿佛触了电一般,腐烂的伤口上被撒了一把盐,猛地坐地,将小男孩搂在怀里。
“我答应过你,我一定会把孩子拉扯成人的。你不要再来纠缠我你们母子。”
“娘,他不是你说的鬼魂,他是真实的人。他还救了我一命。”小男孩大声道,“对了,这位大哥哥好像认得你胸前的血色印迹。”
陈天鸿擦干了眼泪,开口道:“四嫂,我是老七陈天鸿!请受七弟一拜!”说时,单膝跪地,跪在妇人的面前。
“你……”妇人缓缓推开怀中的小男孩,猛地拿起剪刀,朝自己的脖颈刺去。但是,没有刺下去,因为剪刀刺到了一只手背上。
“我是世间最脏的女人,本不应该活在这个世上了。你好好照顾你的侄儿,还有一样东西,被金家拿走了,那是你四哥留给你侄儿的。”
妇人颤抖的双手,实在没有力气拿开剪刀。但她的剪刀太钝了,也没有刺破那只手背。
“四嫂应该明白,四哥留下那个印迹,就是让你百年后,能进我陈家的祠堂。所以,四嫂你坚持了这么久,现在有什么放弃的理由。”陈天鸿沉声道,“请四嫂放心,别人赠予我们的屈辱与不幸,我一定会他们的血洗刷干净!”
妇人的剪刀缓缓挪开了。她突然哭了出来。她那悲怆凄凉的哭声,好似憋屈积攒了百年,此刻突然宣泄而下。
此时,刘禅带着一位医师走了进来。二人看到眼前的一幕,惊呆在地。
陈天鸿站起身,伸手握住小男孩的手,道:“走,要回属于你的东西!你娘由我刘师兄照顾!”
陈天鸿牵着小男孩走出木门时,刘禅的眼神间闪过一丝复杂。他赶紧扭过头,低声道:“钟大夫,请替这位嫂夫人治病。”
医师微一点头,轻步走过去时,低声道:“你的神色瞒不过他的。不过,我想,今天,他定会血溅金家了。”
刘禅没有说话,没有移动脚步,只是傻傻地站在大门旁,微微低头,似是在沉思着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