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府收到来自摄政王府的拜帖时,很恐惧。沈夫人得知后,更是当即就被吓得嚎啕大哭。
“咱们这是犯了太岁,惹上摄政王府这两尊煞星!”
沈老爷赶忙敛眉怒视,呵斥道:“胡说什么,不要命了!”
说罢,还很是杞人忧天的向屋外看看,生怕看到摄政王府的人就在外面,正巧听到夫人的这句话。那才是真的犯了太岁。
体态丰满的沈夫人神情哀戚的坐在椅上,忍不住的以帕抹泪。
“难道不是吗?先是岑儿守了这么多年的活寡,后是易儿因为那个女人成了现在的鬼模样,咱们家也败落至此,”提到这些,看看现在身上穿的、日常吃的,大不如前,沈夫人怒气隐隐,“原以为已经够惨的,岑儿又牵扯上那个女人的事情,现在人都不见了!还说向咱们要人,我看就是摄政王把岑儿给抓了起来,他们还倒打一耙!”
气得沈夫人抬起胳膊就向外指去。
沈老爷急忙将她的胳膊压下,生怕在自己家里都能见到鬼。
“快别说这些了。下午王妃就要来,还是快些准备准备吧。”
“准备什么?家里都成这样子了,还有什么好准备的?依我看,将易儿好好收拾一番,让王妃看看易儿被她害成了什么模样才是真的!”
沈老爷头大的走出屋去:“别说气话了,我去向父亲告知此事。”
不管沈府是怎么闹腾,总之当唐菁月驾临的时候,不变却显得破旧的高大沈府宅门前,依旧是跪得满满当当前来迎驾的沈府人。如今的沈府再也没有了拿乔的资本,他们不再有朝堂上的权力作为底气,也不再有女儿在摄政王府当妾可以拉近关系,就连沈老太爷也得乖乖的出来迎接一个年纪不知道比他小了多少轮的丫头。
虽然是正式的下了拜帖,但唐菁月出行的阵势却很小。只是带着敏蕊和敏枝,由暗廿充当车夫,坐着一辆不起眼的马车就来了。
在沈府前下车时,敏蕊也提前告知沈府的人不要声张。
飞天髻,短袄襦裙加长褂,还未初冬,身寒的唐菁月就已经穿上了过冬的衣物,身体看起来有些丰腴。但不碍唐菁月一举一动。
下了车,站在众人面前,还是一样的风华万千,姿态高贵。
沈老太爷带人迎上:“老臣见过王妃。”
没理会请安,唐菁月问:“杨涵在这里?”
这第一句话问得就很是古怪。
唐菁月没让沈老太爷领路,径直走入沈府大门,气势强烈的如同她就是这里的主人。
监视杨涵的暗卫说杨涵上午接到了沈府的口信,于是中午就过来了。唐菁月心想杨涵倒是来得很对,不在杨府装疯卖傻,敢到她眼前,和要面对面的和她一较高低了?
听到摄政王妃如同质问犯人一样的口吻,沈老太爷脸色有些不好。但他没有反驳,老态龙钟的跟在唐菁月的身后:“是,杨三小姐要照顾老臣的孙儿知易,每日都来。”
睁着眼睛说瞎话。前几日不就没有来?忙着布置暗杀唐菁月的计划,哪里有空照顾一个废人。
不过唐菁月也没有心思戳穿沈老太爷的谎言,顺嘴问道:“沈知易的身子如今怎么样了?”
“托王妃的福,知易的身子大有起色,病情正在好转。”沈老太爷此话真是昧着良心。
对此,唐菁月干笑两声。走到沈府的院子里以后,左右看了看,然后在沈家人心惊提防的注视下,说:“带我看看去吧。”
“这……”沈老太爷犹豫了一下,真担心摄政王妃看到知易以后,会从怀里掏出一把匕首直接将人给一刀了结了。
但总不好说不可以,所以思量半晌还是屈服了。回头看向儿子:“还不快为王妃领路!”
“是,是。”
将皮球踢给儿子,沈老太爷借口身体不适离开。想来是不想掺和摄政王妃和孙子的仇怨中。
看着就心累。
被老爹抛弃的沈老爷露出僵硬的笑,走在了唐菁月的前面:“王妃这边请。”
沈府如今没了恩荫,没有底蕴,日子过得的确不痛快。从府中的布置摆设就可以看出大不如前。
上次唐菁月被沈知易绑来的时候,因为暗谋逃命,还是略微打量过沈府内外。那时候光鲜亮丽,廊柱朱红,假山模样精巧,走道两旁的树木草丛翠绿茂密。如今虽然有即将入冬的原因略显凋零,但凋零和破败和不是一个景象。
只用看沈夫人脸上的灰败气息和下人们毫无干劲的神情,就知道这个家完了。
甚至能看到下人们在看到唐菁月时,眼睛里面露出的不是迎接贵人的欣喜,而是这个贵人恐怕要给沈府带来灾难的恐惧。
到底是唐菁月太可怕,还是这么大的一个家族已经腐朽到再无生气。
一路走,一路观察,最后直至沈知易的房前时,唐菁月更是可笑的发现,由于当初她走时给沈知易密室里面扔的那个火折子,这个书房被烧得几乎全毁。而这“遗迹”竟然不见修缮。怎么,沈府是要留着这残垣断壁的以诫后人吗?
再不想多看一眼。
暗卫给唐菁月禀报的消息自然不假。杨涵现在就是在沈知易的房间里,装似很深情的照顾着喂食。沈知易刚刚才醒,要先喂他吃点东西,再请吴老祖前来施针。
这么多天下来,沈知易也逐渐接受了这位杨家三小姐。虽然两个人之间还没有多深的感情,但是沈知易知道杨涵是他妻子这事没跑。
只是可气现在他自己是个废人。
正想着一些有的没的,忽然注意到给他喂饭的杨涵有些心不在焉。
目前说话还很是虚弱,但沈知易仍然开口问道:“你在想什么?”
闻言,杨涵回神。看到沈知易投来的疑问目光,有些敷衍的笑了笑:“没什么。”
她在想她以后的日子都要像现在这样度过了。国安寺一事,不仅没有将华容悦送上黄泉路,更是彻彻底底的得罪。以后她就只能依靠沈府的庇佑,以保安全。
等会儿华容悦就要来了,要怎么说,她还很紧张。
这种应付的回答自然让沈知易不满,可现如今已经不是他想干什么就能干什么的。
四肢完整,但已然只是摆设。想起身抽杨涵一巴掌都没有力气。
唉。
屋子里正沉默无言的时候,外面有些纷杂的脚步声靠近。
沈老爷在屋外敲了敲门:“易儿,醒着吗?摄政王妃来了,来看看你。”
一个猛子的,沈知易从床上坐起来!“垂死病中惊坐起”怕就是如此。
吓得杨涵手中汤碗惊愕落地。
“你!”怎么突然能坐起来了?
瓷碗落地成碎片的声音吓得沈夫人不轻,急忙推开夫君,自己开门进去:“易儿?!”
见母亲急慌慌的担忧奔至面前,沈知易这才意识到,在听到华容悦来时,自己的反应有多大。
上前,沈夫人焦急的查看了一番儿子的全身上下,见到地上的碎碗时,转头恶狠狠的瞪了杨涵一眼,似乎在说:毛手毛脚。
杨涵捡起地上的碎片拿开。
“娘。”沈知易轻轻的说,但视线却盯着房门,落在那道跨门槛而入的窈窕身影上。
“可吓死娘了。你要是再出个什么三长两短,娘就真的不活了!”
唐菁月进入房门,没有先去注意沈夫人的心肝宝贝沈七公子,而是一眼先盯上了静默站在床一旁的杨涵。
此时,杨涵刚刚将从地上捡起的碎片放在一边,垂手垂头的乖巧站着,活像一个安分的沈府下人。
这一刻,唐菁月倒是能够理解杨涵之前想要极力逃脱嫁入沈府命运的心情了。只是,她现在只想幸灾乐祸的冷笑一句:自作自受。
如果昨日是真心的向她悔过,她是很有可能帮助杨涵摆脱沈府的。毕竟,唐菁月自己就很不喜欢沈知易。
如今,是杨涵自食苦果罢。
屋子里面一股隐瞒的药味。再看向沈知易,正与沈知易不掩诧异的视线相碰。
唐菁月虽然厌恶,但看他目前模样,还微微算是放柔和了面孔。可即使是这样,她的面容看在沈知易的眼中,依然是那么的不近人情,盛气凌人。
这是来看他的笑话吗?
打量了几眼,唐菁月道:“看来令公子的确是恢复的不错。”
听到这话,沈夫人才注意到自己的儿子竟然坐起来了。又惊又喜:“易儿,你能坐起来了!难受不难受,来来来,先躺下,能坐起来就好,慢慢来!”
原来竟然是才坐起来的。
沈夫人说着,伸出胳膊要将沈知易给扶着躺下。
在唐菁月的面前躺下,沈知易觉得为难。
“娘,摄政王妃来了,躺下算什么模样。”
因为是背对着唐菁月,所以沈夫人听到儿子这样说以后,不屑的撇撇嘴。
“王妃自然是不会为难你一个病人的。”她笑里藏刀的道。
不过唐菁月也没有反驳或是动怒,反而点点头:“对,病者为大嘛。”
四个字,让屋子里的气氛狠狠的凝固住。
什么叫“病者为大”?这年头,只听说过“死者为大”的。
这个摄政王妃,果真是没安好心。什么来看沈知易,是来看看沈知易怎么还没死的吧。
沈老爷不太愿意摄政王妃一直在他儿子的屋子里面了,摄政王妃似乎是能用视线杀人。
他简单的说了几句沈知易的病情,希望王妃听过以后就能自觉的离开。可沈老爷不知道的是,唐菁月此番前来,是为了给沈知易看病的吴老祖,所以怎么能够轻易的就离开。
“虽然令公子好多了,但是为了令公子的身体着想,还是让摄政王府的神医给瞧瞧吧。”
向后微微扭头示意,松神医提着药箱子跨过门槛,在屋内站定。
看到松神医,沈家人的心中齐齐一抖。
什么神医,别是特地前来害命的。
唐菁月说:“松神医是专为我和王爷看病的,医术高明。让他给令公子看看,以保平安。”
见松神医二话不说就要往沈知易的身边靠了。沈老爷急忙道:“怎敢劳烦王府神医,犬子贱命一条,能活着就是万幸,不敢劳王妃关怀!”
呵呵,自然是不敢让唐菁月关怀。唐菁月要是关怀,那得把人给关怀死了。
虽然个头没比过沈老爷,但是唐菁月面无表情的斜眼看了他一下,眼神中的不容置喙就已经显而易见。
憋给脸不要脸。
沈老爷:……
“……那就麻烦神医了。”
说完,朝坐在儿子床边一脸不情愿的夫人使着眼色。无非就是让沈夫人让一边,但要时时刻刻盯着这个摄政王府神医的一举一动。
借着松神医为沈知易把脉的工夫,唐菁月问道:“不知给令公子看病的郎中是哪位大家,艺术如此高明。”
“回王妃的话,是皇商杨府老爷从江湖上请来的一位杏林圣手,人称吴老祖。”
“从江湖上啊,想必是花了很大的功夫。不知这位大家现在何处,我倒想看看他是如何为令公子医治的。”
沈老爷一想,完了,摄政王妃这是要赶尽杀绝。找来一个所谓的神医害易儿,再把吴老祖给害了让吴老祖救不了易儿。这手段也太过残忍!
于是,沈老爷迟疑两下,没选择屈服,他说:“吴老祖是杨府请来的,现下未到医治的时辰,所以不在寒舍。”
对于这个回答,唐菁月笑了一声:“呵。”
当着拥有无数暗卫眼线的摄政王妃面前说如此拙劣的谎话,真是这辈子活够了。唐菁月没再言语,而是静静的等待着松神医的诊脉结果。
杨涵提心吊胆的在一旁站着,见到唐菁月根本没有理会她分毫,不由得猜想华容悦是不是没看见她。
可是不可能呀。杨涵觉得华容悦肯定是知道她在沈府的,就算是不知道,屋子里面就这么少的人,随便一打量也能看见的。
总不至于是真的把她看做下人,脸都没有细瞧就略过了吧?
没有被华容悦注意,杨涵真不知道自己是该失望还是该庆幸。
沈知易紧绷着身体的将手腕伸到了松神医的面前。
华容悦会好心的请大夫给他看病?
虽然说上次没有被摄政王爷给弄死,沈知易猜想是有华容悦在其中求了情。但是再怎么样,他也是绑架过她的恶人,沈知易觉得华容悦不会这般好心。
将手指搭在了沈知易的青筋绷起的手腕上,松神医拍了拍:“沈七公子放轻松些,老夫只是把脉。”
闻言,沈知易深深的呼吸了好几口气,才令自己的身子不那么紧绷。只是把脉而已,无事……无事……
松神医:王妃你看看你把人家孩子吓得。
开始把脉。
唐菁月不说话了,屋里的气氛就有些尴尬。沈老爷强打殷勤的请唐菁月入座,喝茶。
唐菁月向沈老爷挥挥手,示意他也坐下。
偶尔瞅到杨涵一眼,只觉得这人真的像是下人。
生怕摄政王妃提到一些糟心事,沈老爷想要抢占先机,所以努力的没话找话。
“想来摄政王府的神医自是医术不凡的。看王妃和王爷精神焕发就可知了。哈哈。”
唐菁月看他:呵呵。
沈老爷:“……咳。摄政王爷日理万机,王妃想必也不得清闲。能在百忙之中驾临寒舍关心犬子,真是令寒舍蓬荜生辉!”
看到沈老爷眼角的数道皱纹,唐菁月想了想,觉得这么不理他,让他干说着也不合适,于是道:“你也是为儿女操碎了心。”
沈老爷张开的嘴巴一顿,没下文了。
现在对于摄政王妃的话,真得逐词逐字掰开了听。
他为儿女操碎了心。儿子,对,易儿半死不活的,能不操心吗。而女儿呢?
沈老爷干硬的笑了笑。无论怎么样王妃都能把话题带到岑儿那里去,还真是厉害。
见他表情尴尬,唐菁月知道他在多想。也没解释或是顺带提到沈瑾岑的事情,而是扯了扯嘴角继续沉默,就让沈家人心里熬着吧。
等了一会儿,松神医收手。向唐菁月回禀道:“王妃,沈七公子的身体确实大有好转,为沈七公子医治的医者,医术超凡。”
连一张人皮都能救回来,吴老祖的医术肯定是要逆天了。
看到除了杨涵以外,沈家夫妇连同沈知易的脸上都是掩不住的欣喜,唐菁月勾起嘴角,给松神医打了一个眼色。
于是,沈家人的高兴还没有占领大脑呢,就瞬间惊惧万分。
松神医说:“不过还是有些地方要调一调,让老奴来为沈七公子施针吧。”
说着,就转身到一旁去开自己药箱。
一见松神医要拿针包,沈夫人慌了。
“不,不,我们不施针,不施针!”这一针扎下去出现个好歹,哭都没地方哭去。
沈老爷脸色大变的求着唐菁月:“王妃,犬子无恙,不用施针呀!”
摄政王府随便找一个人冒充神医,将他儿子一针扎死怎办。向王府讨个公道?王府把这庸医的一条贱命赔给他,那也是毫不心疼的事。可是他心疼自己的儿子呀!
沈知易更是吓得急忙将伸出去的胳膊收回,缩到缩到床的里边,紧张的本就不见血色的脸更白了。亏得刚才他还相信这个神医说的好话,以为华容悦的确是请来一个神医为他诊治,没有想到后手留在这里。
“无恙?怎么会!松神医都说了有些地方需要调一调。沈老爷和沈夫人放心,松神医的医术我信得过。”说罢,挑眉向松神医微扬下巴,“扎吧。”
你信得过,我们信不过呀!
沈夫人一个猛子扑到了儿子身前护着。
“不能扎!”
唐菁月拧眉:“为什么不能扎。我好心带王府里的神医为令公子看病,沈老爷和沈夫人就这般态度?怎么,难道我要害令公子不成?”
沈夫人气得直咬牙,又说不出来话。难道她要说就是害怕你这个毒妇害易儿吗?
还是沈老爷脑筋转得快,灵机一动道:“是这样的,王妃。吴老祖有自己治病的习惯,不愿意别的医生中途插手。既然犬子都由吴老祖医治了这么长时间,还大有起色,那自然不能半途而废。还望王妃体谅!”
说罢,忐忑的盯着唐菁月。
唐菁月看他,若有所思:“原来是这样。”似乎是要松口不插手了。
没等沈老爷平静一下心中惊魂气,就听唐菁月又向松神医问道:“这病你能治吗?”
松神医点头:“可以。”
“那就行,扎吧!”唐菁月潇洒挥手,“沈老爷不用担心,若是那吴老祖不愿再行医治,我自会派松神医前来,日日为令公子诊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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