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丹……别的不说,就连玉罗刹身上也有纹身,哈哈哈哈……”
肥羊开心地大笑,根本没意识到自己已经说走了嘴。
我和曲龄对视了一眼,各自喝酒,并不立刻揭穿他。
自从接触到玉罗刹的资料以来,任何地方都没提到过纹身的事。我无法猜测肥羊是从哪里获得这条线索的,但他只要说出来,就不会是空穴来风。
“喝酒喝酒,夏哥,曲小姐,喝,喝个痛快,不醉不归!”肥羊站起来,举着酒瓶,一口气喝了个底朝天。
我又递给他一瓶刚打开的啤酒,装作不经意地问:“肥羊,玉罗刹身上是什么纹身?在哪个位置?”
肥羊一怔,刚刚接过的酒瓶从掌心里滑落,跌在地上,玻璃碎片乱飞。
“说说看,纹身的事。”我继续逼问。
“我没说,我没说过,我什么也没说过!”肥羊矢口否认。
我死死地盯着他,确信他还有另外一些秘密没说出来。
肥羊站起来,酒醒了一半,看看我,再看看曲龄,茫然地摇头:“我什么都不知道,别问我,别问我……”
曲龄也没说话,只是拿起了桌上的不锈钢小勺,随手一拗,勺柄就变成了一个句号。
“说吧,我们为你保守秘密。”我催促他。
曲龄把小勺扔在桌上,沉声说:“肥羊,我以为,我们之间应该没有秘密,尤其是跟玉罗刹有关的。如果你还想跟‘51地区’合作下去,如果你想加入‘镜室’混一个体面的好工作,如果你想获得夏先生的赏识,如果……还用我继续说下去吗?你是聪明人,自然知道在这种时刻如何选择?”
肥羊双手抓着自己的尖下巴,瘦骨嶙峋的双臂青筋根根暴凸起来,显然心中已经矛盾到极点。
他那双本来就陷落极深的大眼睛此刻更是瞪得溜圆,眼珠子向左转看看我,又向右转看看曲龄。
“别多想了,说吧。”我又催促。
“说了,就会发生很诡异的事。我已经害死了一个人,不想再害死你们——”肥羊歇斯底里地叫出声来。
我觉察到事情有些严重,并不仅仅是一个纹身那么简单。
曲龄再看我一眼,突然抓住肥羊的右臂,向下一捋,将他的右手按在桌面上。
“我想知道真相,不惧生死。”她说。
肥羊低低地抽泣起来:“疼……疼,我的手,我的手啊……”
曲龄拿起酒瓶,压在肥羊的手指上。
“求求你们,不要伤了我的手,这是我吃饭的家伙!”肥羊软弱地哀求着。
“说说纹身的事,说得好,大家继续喝酒;说得不好,别怪我出手过重。”曲龄的表情越来越凝重。
“好吧,我说,我说。”肥羊终于屈服,“我上次没有接受日本人的邀请去对付‘镜室’,但私底下却已经发动了北方联通、南方电信共九千台线上‘肉鸡’,合力搜索‘镜室’的后门。‘镜室’主机是由微软、赛门铁克、太阳等几个大公司的保密部门联合打造,要想找到后门,真的是一件非常耗时的工作。我一个人独自工作了四天四夜,最后撑不下去,就联络了一个代号为‘学霸’的同行,请他到我家里来代为操作,而我则去机房隔壁补觉。大概是在十个小时后,我回到机房,学霸告诉我,在‘肉鸡’的联合攻击下,我们已经获得了‘镜室’的一个彩蛋。那彩蛋打开后,内容既香艳又恐怖,他已经反复浏览过几十次,相当刺激。那时,他已经把文件名为‘19991212’的彩蛋文件放在电脑桌面上,但当我用鼠标点击时,却已经无论如何都打不开。于是,学霸向我描述了彩蛋里的内容——那是一段极血腥的录像,在一艘大船的船舱中,横七竖八倒着十几名船员,各个肢体不全,鲜血淋漓。这些人还没死,伏在地上,拼命向旁边一个小舱室前爬行。看上去,那个小舱室并不属于这艘船,因为其材质、颜色都截然不同。小舱室的门开着,里面只有一床、一桌、一凳。此刻,那张厚厚的石板床已经变成了一个透明的箱子,里面屈身躺着一名裸女,而裸女的全身都有着奇怪的纹身。学霸从未见过那种“伤口”状的纹身,裸女身上的肉每隔一寸就翻起一块,从颈部以下,一直到小腿,全都布满了这种“伤口”纹身。更诡异的是,所有“伤口”中还在向外滴血。那裸女的脸非常漂亮,集中了华裔女子所有的五官优点。更重要的是,那裸女很明显是活着的,鼻翼会随着呼吸而翕动,细密修长的睫毛也不时地轻轻眨着。学霸是个怜香惜玉的人,他一打开彩蛋,就忙着在网络上搜索在1999年前后发生的海上惨案,寄希望于能找到这段录像的出处,看能不能挽回点什么。可惜的是,他什么都没找到。录像的结尾处,屏幕上现出一种奇怪的文字来。学霸用谷歌百科词典查找,最终获知那是中国南方的苗族语言,其大概意思是‘窥见女炼蛊师玉罗刹裸体者惨亡’。有了这个人名,学霸就查到了跟玉罗刹相关的一切资料,才明白那已经是很久以前的历史,遂怏怏作罢。我跟学霸换班,让他去隔壁睡觉,没想到刚过了半小时,他就没命地嚎叫起来。我赶紧跑过去看,他躺在我的床上,双臂从肘部断开,双腿从膝盖断开,脖颈被切断了一半,天灵盖则从中裂开至眉骨。他的嚎叫没有维持多久,临终前,他留给我最后一句话,永远都别看彩蛋……”
看过玉罗刹资料的人,都知道那种“伤口”不是纹身,而是一种诅咒手法,也即是苗疆三大咒术中的“人之咒”。
“完了?”曲龄问。
“完了……完了……”肥羊抽咽着说。
“很好。”曲龄放手。
肥羊艰难地站起来,吃力地重复:“记住我朋友的话,永远别看‘镜室’的彩蛋,也永远不要窥视女炼蛊师的裸体。我把你们当朋友,才会实话实说。有些人已经为这事死于非命,你们好好保重,保重吧!”
他拎起自己的帽衫,摇摇晃晃走到门边,嘭的一声撞开门,踉跄而出。
“忘了,我得付给他咨询费。”曲龄打开钱包,抽出厚厚的一叠人民币,在掌心里一卷,大步追出去。
我从窗中向外看,曲龄几步就追上了肥羊,把人民币塞到他手中。
肥羊并未拒绝,但也没立刻把钱放进口袋,而是攥着满把的人民币横穿马路。
冷不防,一辆由东向西高速驶来的红色法拉利跑车咆哮着撞上了他,瞬间将他卷飞至高空,并在空中连翻了十几个跟头,然后沉重地落地。那叠钱在他被撞飞的瞬间脱手,从空中纷纷扬扬地飘落下来,如一场钞票的“雨”。
我的脸紧贴在玻璃上,立刻想到了肥羊、肥羊的朋友学霸说过的同一句话——“别看‘镜室’的彩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