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尽,才重重合上窗柩。
这一日,溪风殿从未如此平静,韦妃的正殿紧紧的关上,没有打砸,没有哭闹,没有喝骂,宁静的叫人害怕,言苒春儿一直守在门外,若是有一丝一毫的异动,就即刻冲进去,只是这一天直到月上柳梢头,韦妃也没有一丝动静,连烛火也并未亮起,而备好的御膳在门外冷了一次又一次,韦妃从未开过殿门,滴水未进。
“娘娘,娘娘,是奴婢的错,一切都是奴婢的过错,娘娘不要折磨自己啊!”言苒终于等不下去,跪在殿门前哭求,“娘娘,求娘娘吃些东西吧,求娘娘了!”
言苒的头磕在石阶上,掷地有声,她不知该怎样说,就只能做出来,娘娘从来心疼她,一定不会无动于衷,果然,良久之后,韦妃终于出言,“言苒进来!其他人,都退回房中去,不许出来。”
韦妃静静的坐在绣架前,看着推门进来的言苒,月光清冷,她的额头血迹斑斑,韦妃只作看不见,将近旁的灯盏点亮,望着端着食盒跪在地下的言苒,“言苒,你说,是什么时候的事?”
“便是奴婢告诉您苏大人回府的那日,就是那日,奴婢骗了他,也骗了娘娘。”
“为什么要这样做?”
“奴婢不能看着娘娘一点点堕落下去,他就是一个一无是处的小太医,他不配!”
“那么,你以为谁配?”
“娘娘,您是当今的皇妃,能配的上您的,只有当今皇上,再不该有他人。”
“是不该有?还是不能有?”韦妃冷冷看着她,“言苒,你说,陛下对我,可有一丝真心?”
“娘娘,六宫宫嫔众多,陛下的心又怎么会有定性?咱们求的怎么能是真心?”言苒哭求,“从入宫的那日娘娘就该知道,娘娘图的是韦家大业,不该是陛下的真心。”
“也就是说,我已经不配有真心了是吗?”韦妃冷笑,“你说,是不是?”
“娘娘,便是娘娘求一个真心,娘娘又怎么知道,他就是那份真心?娘娘可知,便是娘娘给的起这份真心,他也不一定敢受,娘娘又何必自欺欺人?”
良久的无言,韦妃低垂的眼眸让人看不出喜忧,只有那一盏孤灯,映照在她的脸上,羽翼一般的睫毛在脸上投下厚重的影子,让她的神情在阴影下看不清楚,“言苒,这件事,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很久之前,早在娘娘生辰那日,娘娘酒醉之后一直说要见他,奴婢就已经知道了,这些日子,奴婢以为娘娘会有所收敛,有所克制,可是娘娘却一直深深地陷下去,娘娘既然不能割舍,那么就让奴婢来做这个恶人,奴婢帮娘娘化解这一切,只要娘娘能好好的,奴婢愿意这样做。”言苒透过泪眼,只余坚毅,“奴婢入宫的时候就说过,奴婢誓死效忠娘娘,娘娘不愿做的,奴婢替您做,奴婢不敢做的,也由奴婢来做,娘娘不能背的罪名,也由奴婢来担着,娘娘要是怪罪,奴婢以身相抵,绝不叫娘娘为难。”
“以身相抵?”韦妃苦笑,又滑下泪滴来,“你能抵什么?抵我的难过,抵我的寂寞,还是抵一个知冷知热的人?”
伸手抹去鬓边乱发,“罢了,罢了,一切都是命中注定,都是这辈子里的孽障!命里若有,便不会叫我在这时候遇见他,不会叫我这样难过,叫我这样尴尬。”扶着绣架起身,十指间的针孔遍布,斑斑血迹顷刻染红了雪白的素锦,她笑起来,“都是命!都是命!都已经是注定!”
“娘娘,他已经是不可能的人了,从前陛下对娘娘的倾心钟爱奴婢们都是见过的,只要娘娘愿意,娘娘略使一些手段,陛下怎能抗拒娘娘的魅力?娘娘依旧是荣宠无比,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宠妃,时日还这么长,难保娘娘不会生下皇子,不会比过皇后,不会是这后宫之主。”言苒过来扶着她,“只要娘娘愿意,就没咱们做不到的事情。”
“娘娘,你的手怎么了?怎么会有这么多血?”言苒惊叫起来,“娘娘不是有苏大人送来的指套吗?为什么要这样折磨自己?娘娘,你等着!奴婢这就去叫太医过来给娘娘诊治。”
“不必了!”韦妃用衣袖自己挡起来,苦笑道,“不必了,我只是想知道,如果从一开始就没有他,那么现在我该是什么样子,会有什么不同。”
她握看着自己双手的血痕,突然放声大哭,“其实,其实真的没什么,不过就是会疼一些,就是像现在一样疼,就是这样疼而已,没什么,都没什么,都不算什么!”
这一夜,她就这样紧紧拥住自己的身子,看着自己指尖的伤口一滴一滴的渗出血来,染红她的双手,染红自己的衣袍,这一夜,她哭够了,伤够了,将那盆香山松丢弃,将那些堆满高台的膏剂面霜统统丢弃,明日的日光照下来的时候,她还是要光鲜亮丽的出现在世人面前,她是高高在上无坚不摧铜墙铁壁的韦紫决,这世上,还是不能有什么人能叫她伤心,叫她落泪,将她打败。
将面上厚重的脂粉擦去,拆了朱钗玉环,明珠望着镜中的自己,脑海中,竟然全部都是那个英气逼人的明珏的样子!默默叹口气,就要翻身歇下,却听到宫墙上的动静。仿佛已经翻身上了房梁,砖瓦有轻声响动,而后,月影下,出现了半挂在屋檐下的影子。
“是谁?是谁在哪里?”她瞬间紧张起来,是谁会在这半夜三更出现在这里?是不是图谋不轨?
“明珠妹子!明珠妹子!”那人轻声呼唤,“是不是你?”
“长平?”话一出口,明珠就即刻捂上了嘴,要是被他听到,岂不是就猜透了她的身份,她只好装出慌张的声音来,“你是谁?为什么深夜闯到宫里来?再不离开,我可要喊人了啊!”
“别喊!别喊!我是白长平,是你哥哥明珏的拜把子兄弟,我来你这,是来找他的。”他敲了敲窗柩,“你是明珠妹子吧?”
“是,我是明珠。”
“那你哥哥这段时日有没有来找过你?”
“没有,中秋一别,再未见过。”
“那中秋分别的时候,他可和你说过什么?”长平死不甘心,“他有没有说过他要去哪里?”
“哥哥难道不在府上吗?”明珠强作不知,“他性格洒脱惯了,并没有要告知我的习惯。”
“他当真连你也没说?”长平倒挂着挠头,却一个不留神打房顶上摔了下来,“哎呦——我的屁股哟——”
“谁在那里?”他这一喊不要紧,宫里当值的小太监已经发觉了不对,明贵人性子冷淡,自己身手又好,一般不需他们在寝殿外值守,如今万一出了事怎么担当的起,忙着打了灯笼四下奔过来,长平验看不好,没了法子,眼看着灯火越走越近,只好叫门,“妹子妹子不好了,我被发现了,你快救我啊!”
-本章完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