况太特殊了,与今天完全不同,并不存在为名为利去迎合谁或讨好谁。我有时候觉得委屈,想:你们是不是太敏感了?你们是不是为面子呢?难道可以忽略那些还在受苦的人们吗?说实话,我不希望我的片被拿去证明什么东西,或是大国崛起,或是别的,我很为难,它做不到。不过,另外一些时候,我又陷入一种迷茫。政治实在太复杂了,导演对此滔滔不绝也是十分危险的事。我只知道,21岁的一个青年无法判断“过不过界”。至于现在,我不想了,太麻烦了,这些判断可以交给电影局审片委员会,笑。我只在做我可以做的,比如,就在上月,我与电影局的川局再次表达我的想法,同时也是表达电影人的想法——希望,审片委员会的构成可以进一步地改良,减少官员的数量,增加其他人的数量,比如,电影与社会的学者、儿童教育专家,还建议了审片委员的年轻化等等东西,以及……让电影人的作品能更容易与观众见面。我只想从电影出发,也只能从电影出发。我希望能更加自由,我不避讳这一点。】
性格使然,谢兰生是比较温和的,这个阶段,他只思考“能做什么”,比如促进放宽尺度,再比如争取规范条款。不过,他也知道,很多很多的电影人很激烈地反对审查,即使明知它绝无可能被取消,“不沟通”在表明态度的同时也放弃了博弈。
最后,谢兰生写道:
【这些天,一些朋友常常问我:谢兰生,见到资本的獠牙了吗?见到资本的狰狞了吗?你是不是非常伤心?是不是非常绝望?
老实说,没有。
我们这些“独立导演”的解禁电影陆续上映,被观众嘲笑说“闷”,被媒体宣判死刑,而我还有《一见钟情》呢,被争论、被打压,可是我们还在拍摄电影,我们还在这里活着。过去是,现在是,将来也是。我们经历太多太多,我们永远不会枯萎。所以,尽管争论,尽管打压,我并不会想要摆脱‘独立导演’这个标签,亦不会想要逃避刀刀见血的新市场。“六代导演”“独立导演”“中国导演”……或者,“转型期的中国导演”“夹缝中的中国导演”,这些词汇我都听过,经常不是好词,可我愿意属于它们,发自真心地愿意继续属于它们。
谢兰生
2005年5月2日】
深蓝的和谢兰生的两封公告一贴出来,天下电影等等论坛整个风向都变化了。
无数人说:
【我信了。】
【我也信了。】
【那个年代……】
【天,我是真的从不知道以前导演这么困难……】
【人家只是想拍一拍自己写的本子而已……谢兰生跟孙凤毛是最开始拍独立电影的,这些年被骂的够呛,太可怜了,太惨了。】
【我以前也骂他们俩,现在居然有点佩服……为了理想不顾一切的疯劲儿我是没有的。】
【真是“电影无关生死,电影高于生死”啊。】
【妈呀,谢兰生在25岁那年就敢退出戛纳的吗?!太牛逼了吧。】
【这是真的视名利如粪土……居然还被骂利欲熏心,可怕。】
【想去看看《一见钟情》了。用心拍片的好导演。】
【嗯,感觉这部《一点钟情》会有特别的东西吧,跟这几年的大片儿不太一样,不图票房。】
【啊,想给谢导送张影票,想让谢导高兴高兴。他太难了,太惨了。】
【+1,也想给谢导送张影票,他太想被人看到了。】
也有些人还在质疑,大约占了四分之一:
【不是,别人都能好好等着,就谢兰生能作妖儿。】
【当时拍片需要厂标肯定是有原因的啊。就他聪明?】
但会有人回怼他们:
【为什么非跟别人一样?】
【一个导演想拍电影也成了大逆不道吗?整个宇宙还有比这更加正常的事儿吗?】
通过这封补充公告,绝大部分人理解了他——原来,谢兰生等独立导演当年有着很多无奈,有着很多苦衷。即使这封公告有些模棱两可左右逢源。
《是我起了反叛之心——我的15年,我的反思》也被转载到了贴吧、其他论坛、学校的bbs。
紧接着,又有一个曾参加过电影试镜的演员出来,她发帖说:
【一人交500真的有过,不过,剧组当天就退款了,制片主任亲自解释演员副导违规操作,还给我们这些回去的一人发了一杯奶茶呢!是街客!】
这下,围观群众更加相信谢兰生是无辜的了。
他们又道:
【这堆操作是澎湃吧……】
【肯定是澎湃了。】
【哇,好恶熏!!】
【这真幸亏谢兰生有酒店监控、报警记录,否则,长100张嘴也说不清了。】
【不是,那个女人太恶心了。】
【为了红嘛。之前可以脱衣服,现在可以泼脏水。】
【她这一回真出名了……】
【我去支持《一见钟情》,他妈的,澎湃去死!】
【《葡萄美酒夜光杯》要真的赚到盆满钵满,中国电影就可以死了……那太奇葩了,太耻辱了。】
兰生读着这些评论,只长长地叹了口气。
他在红尘里沦陷了吗?他在世俗里打滚了吗?
他不知道。
…………
这天,因为被泼脏水,10到12点、12到14点、14到16点,这三场的《一见钟情》票房明显受了影响。深蓝影业和谢兰生还挺担心明日排片的。
然而,下午四点开始,《葡萄美酒夜光杯》的观影人数断崖下跌,而谢兰生《一见钟情》肉眼可见飙上去了。16到18点,18到20点,20到22点这三场中,各大影院《一见钟情》的上座率竟是满座的!连第一排都完售了!22到0点场略略降低,可是也有90%左右。与此同时,《葡萄美酒夜光杯》上座率却只有75%,大部分人去电影院选择了看《一见钟情》。
于是,上映次日,在单日票房上,虽《葡萄美酒夜光杯》还是高于《一见钟情》,可是差距明显缩小,二者比例是3:2,比第一天实在是不知好了有多少。而在16点到0点这四场中,《一见钟情》上座反超《葡萄美酒夜光杯》,十分可观,《葡萄美酒夜光杯》靠1.5倍的排片率才勉强超出了12.5%。
总体算来,五一假期的前两日,《葡萄美酒夜光杯》的票房一共是3564万,首日票房打破记录,次日却是大幅回落,而《一见钟情》的票房则是1890万。
对剩下的几天票房谢兰生还挺有信心的。五一长假还剩五天呢,公映期就更长了。
公众是傻,可也没那么傻。
半夜12点,在拿到了票房以后,兰生、莘野、深蓝影业还有《一见钟情》剧组都长长地吐了口气。
一天天跟打仗似的。
下午开完发布会后莘野就回深蓝影业了,因为这样比较容易跟公关部随时沟通,谢兰生也跟着去了,在莘野的房间等着。
现在一天终于忙完,全部抹黑终于澄清,莘野提出请公关部到一楼去吃点夜宵。这栋大厦一楼全是各种餐厅和咖啡厅,因各公司酷爱加班,有些餐厅开到凌晨。公关部的十几个人工作一天又累又饿,一听莘总请吃夜宵,欢呼雀跃,赶紧应了。正好剧组几个主创——深蓝签的监制、制片主任、会计等几个人也还在公司加班核账,便一并加入了。
他们进了一楼一家挺正宗的港式餐厅。一人点了一个冰火菠萝油,又叫上了几个小菜。
大家一边吃,一边高兴,一边骂澎湃,谢兰生只微微笑着,感觉还挺温暖的。
中间监制出去上了一趟厕所,回来便道:“刚在厕所看见那谁了。”
众人问:“那谁?”
“我忘记了他的名字……就那个,《纯白孔雀》的化妆师,挺有名的……那个骚零。”
“啊啊啊啊!”有人知道,“他跟隔壁影视公司的高副总是一对儿!”
有一些人没听明白,问:“……什么叫‘骚零’?”
谢兰生也望向监制。他也不懂,也想知道。
“嗨,”监制说,“男同性恋下面那个,就是bottom,叫‘零’,上面那个,就是top,叫‘一’,你们知道吗?”
“???”
监制:“这些个零呢,就叫骚零。零号都骚,没有不骚的,喜欢老公的那个,嗯,无一例外。”
谢兰生:“…………”
吃吃喝喝闹到一点,大家分头回家了。莘野告诉公关部门明天可以9点半过来,让所有人都打车走,说财务会报销车费。深蓝影业的规定是21点以后可以打车,公司报销。
告别众人,莘野带着谢兰生去大厦的停车场取车。
一路上,谢兰生都若有所思、欲言又止,默默跟在莘野后边。
莘野笑问:“怎么了?票房超过1890万了,还不高兴?”
“莘野,我……”白天还在发布会上游刃有余回答问题、刚上映两天电影票房就超过了1890万的谢大导忍了忍,没忍住,眉头轻皱,问,“我也是骚零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