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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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府的花厅内,叶茂则正煮着一壶茶,极有兴致地赏着一朵刚盛放的牡丹。满室的茶香与花香萦绕,让他心情大好,抬眼望见顾勋已走到门口,便一脸热情地迎了上去,笑着招呼道:“文昭你来了,快快进来请坐。”
顾勋躬身行礼道:“叶大人如今贵为宰辅,大可不必亲自相迎。”
叶茂则朗声笑道:“若不是你以身犯险,又怎能如此顺利地清除李元甫及其奸党,这件事,你可是大大的功臣啊!就算是派人夹道欢迎也是应当。”
顾勋却只是淡淡笑了笑,道:“叶阁老何必如此客气。”随后又一脸肃然道:“实不相瞒,今日文昭前来,是为了挂冠请辞之事。”
叶茂则吃了一惊道:“你要辞官?”
顾勋点头道:“明日我就会递上奏章,请求辞去大理寺卿之职,恢复白衣之身,还望叶阁老批复。”
叶茂则皱眉道:“这是为何?你拼上性命与李元甫斡旋,立下大功。我正准备奏请今上,为你加官封赏。今上本就器重你,往后前途必定会一片大好,何必在这时要辞官呢?”
顾勋脸上仍挂着淡淡的笑意,意味深长地望着他道:“文昭只怕升得越高,就会摔得越惨。如今李元甫的余党都已差不多,我留在朝中,对叶阁老也无甚益处。倒不如及早离去,还能求个心安。”
叶茂则目中露出精光,含笑道:“文昭果然是个聪明人,只可惜不能为我所用。你可想好了,真得舍得放弃这好不容易打拼下的功名和大好的前程。”
顾勋眼神坚定,揖手道:“文昭去意已决,还望叶阁老成全。”
叶茂则叹了口气,朝他挥手道:“也罢也罢,人各有志,我也不好再多勉强。”
临行之时,叶茂则执意要将顾勋送到门口,两人又假意客套一番,终于走到门槛处,顾勋转身笑道:“叶阁老请留步,你我就此别过,惟愿从此不见。”说完便躬下身子对他最后行礼,叶茂则站在飞檐的阴影下,终于慢慢收起笑容,转过身负手离去。顾勋抬头望着那个深沉而冷硬的背影,好像看到曾经无比熟悉的另一个人的影子。李元甫终于被扳倒,可这朝中是否真得能有清明之日呢?然而,他只是摇了摇头,将一切抛在脑后,朝堂争斗,人事更迭,这些再与他无关,因为他早已决定选择另一条道路。
当他走到街上,恰逢最热闹的早市,身边是熙熙攘攘的人群,一张张平凡而真实的脸孔。顾勋褪去了乌纱官袍,望着这市井繁貌,终于露出轻松的笑容。
他十七岁入大理寺,得当时的大理寺卿宋毅赏识,一路提拔,屡破大案,也曾少年意气,也曾锋芒无双。
十九岁,恩师被奸臣所害,他申冤无门,只能眼睁睁看着恩师惨死,自己跌落深渊。后来,他学会了隐藏自己,学会了虚与委蛇,学会了步步算计,顶着无数骂名,一步步爬上高峰。
二十五岁,他终于凭借心中的信念,斗败了那个强大的敌人,完成了对老师的诺言,实现了自己心中的正义。
而现在,他终于累了,他厌倦了朝堂波谲,厌倦了无止尽的争斗与计算,他只想抛下以往种种,沿着这条街一直走到尽头,那里有人在等他,那是他的家,也是他甘之如饴的归处。
顾府院中,薛玥闲闲坐在桃花树下,一见他回来便露出笑靥,提裙奔了过来。顾勋一把将她抱住,笑道:“又坐在院中干嘛?这么想你夫君吗?”薛玥红着脸,凑在他耳边轻轻说了一句话,顾勋又惊又喜,将目光望向她的肚子,随后目中泛起泪光,将她紧紧抱在怀里。
颠簸半生,唯此刻心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