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然镇定温和的神色,不置可否地笑了笑,摸了摸小姑娘的头,声音温柔:“好不容易回来了,快去看看一行师父吧。”
柳墨归点点头,用力地“嗯”了一声,转头就往三星望月的方向跑,刚跑出两步却又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似的一下子停了下来,回过头:“花满楼,我带你去见我师……”
“阿墨,”柳墨归的话还没说完,就被裴元柔声打断,“你先过去吧,我看看他的眼睛,一会儿带他过来。”
柳墨归愣了一下,眼里却是一下子就溢满了惊喜,重重地点了点头:“那,花满楼,我在师父那里等你!师兄最好了,你要乖乖听他的话哦!”
花满楼哭笑不得地点了头,保证会“乖乖听话”,小姑娘这才依依不舍地转身离开。
目送着小姑娘娇小的身影终于消失在了视线之中,裴元笑了笑,直起身子来,先前的温柔宠溺却是好像一下子就荡然无存,视线直直地盯着花满楼的眼睛,声音含笑,却无端让人感觉到了一种压迫感:
“阿墨自幼被我和师父同门们宠坏了,想必给花公子添了不少麻烦。”
花满楼笑,摇了摇头,神色是一如既往的温和:“并无此事,阿墨天真坦率,极是可爱,更帮了我不少忙。”
“哦?”裴元也笑,“即是如此,那我便放心了。多谢花公子一路悉心照料,阿墨如今已安然回谷,公子可安心返家了。”
花满楼一愣,一时间竟有些反应不过来:“师兄此话……”
裴元嗤笑了一声,声音略略低沉了几分,一种无形的威势在这落星湖畔渐渐蔓延开来:“阿墨不谙世事,自是不知成亲究竟是何意义,被别有用心的人一哄,便是轻易相信了。”
裴元说着,一边有意无意地看着花满楼一眼:“花公子自是正人君子,看衣着举止,也是大家之子,只是阿墨尚且懵懂,怕是难以胜任妻子一职。更何况,自古婚姻,‘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方是正道,阿墨虽无父母,然而却有师父、师兄,正所谓‘一日为师,终生为父’、‘长兄如父’,未得父母应允便擅自应下婚事,是阿墨轻忽了,自然做不得准,却也不是花公子之过,还请花公子莫要放在心上,安心返家便是。”
裴元字字诚恳有礼,谦逊至极,花满楼听着听着,却偏偏是听出了些其他的含义来――说是说阿墨天真不懂事,都是她的过失,可这人字里行间却偏偏摆明了都在暗示着“我家师妹天真可爱不谙世事,你这道貌岸然的轻浮小人却哄骗着她成了亲,你家中富庶,想必规矩和糟心事也是不少,我师妹从小娇生惯养,这些都是做不来的。但既然如今她安全回来了,我也不和你再多计较,还不赶紧离开!”的意思……花满楼苦笑了一声,定了定神,恭恭谨谨地施了一礼,温和地答着:
“阿墨虽是天真懵懂,却是极其聪明,她已经是个大人了,家父家母和兄长嫂嫂们也都很喜欢她。家中虽是经商,却也算是一半身在江湖,家人很是和睦,并无规矩和阴私。阿墨很好,我娶她,并不是想要她为我做什么,只是心悦于她,想要与她在一起,只希望她能一直都过得快乐无忧,其他的都不需要她去费心。至于师兄所说‘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方是规矩’……”
花满楼说到这里,忽然间就笑了起来:“阿墨告诉我,万花谷最是不在意规矩礼法。”
裴元略有些意外地看了他一眼,似笑非笑地挑了挑眉,背过身去负手而立:“你说的不错,礼法不礼法的,全都是废话。你瞎不瞎的,我也懒得管。我只是想知道,你看不见,会不会哪天连她都认不出来?口口声声说要保她一世快乐无忧,又是不是真的有这个本事?”
“我的眼睛虽瞎了,但自认心却是不瞎的。”花满楼笑,“用心看,有时候比用眼睛看得更清楚,师兄自是明白的。”
“我明不明白不重要,你清楚自己明不明白才是最重要,”裴元嗤笑了一声,伸手握住了腰间的判官笔,笑着转过身来,执着笔抬起手,墨意立时就在笔尖流转开来,“闲话少说,就先看看你有没有那个本事吧。”
……
一刻钟后,裴元忽然间收了招,一眨眼的功夫就退开了七八步的距离,将笔系回腰间,负着手转身就走:“勉勉强强罢,就先在谷里住下,以观后效。若是做不到你刚才的承诺――”
裴元说着,脚下微顿,回过头看了他一眼,语气里有些漫不经心,却又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强势:“我即刻便替阿墨写下休书,你自离去!”
花满楼微微一愣,忽然间想起柳墨归说成亲前一天晚上做过的梦――“师兄说,你若是对我不好,我就揍你一顿然后休了你!”,忍不住苦笑一声,却忽然就听见裴元又满是不耐地喊了自己一声:
“傻站着做什么?还不跟我去见一行师父?你的眼睛坏死已久,须长期治疗方可有效,明日起我替你施针。”
“是,”花满楼终于回过神来,也不计较他话里的不客气,好脾气地笑着跟了上去,“有劳师兄。”
裴元一拂袖,重重地“哼”了一声,加快了脚步。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