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是个单纯的人,心里想什么,脸上多少就带了一些出来。
安妮见她一副挣扎的表情,略略一想就猜透了,她压低嗓门,小声说道,“放心吧,我只是坑他们的钱,绝不会害他们夫妻之间闹矛盾。”
“放心?我怎么放心得了?”
聂母心里左右摇摆,不知该如何决断。
这会儿听到老伴儿轻飘飘的说什么“放心”之类的话,向来好脾气的她,也难得的爆发了一回,“老头子,你就不能消停消停吗?”
“秀儿可是咱的亲闺女啊,你帮不了她,也别害她啊。”
“还说什么‘绝不会害他们夫妻之间闹矛盾’?你能保证吗?你又拿什么保证?”
安妮见聂母真生气了,身子都在微微发抖,她怕聂母情绪太激动,再加重了病情,赶忙轻声安抚,“哎呀,老婆子,你别着急啊。注意呼吸,千万别生气!”
“老头子,你要真在乎我的死活,就别折腾了,赶紧把钱还给秀儿。那些钱,是人家的血汗钱,就算被人骗了,只要人家高兴,咱们也管不着!”
聂母有心脏病,这回情绪波动太大,心跳加速,她心口疼得厉害,脸瞬间变得惨白。
她捂着胸口,艰难的对安妮说道,“老头子,我求你了,行不行?你就别再害人了,咱们好好的过日子,不好吗?”
“过日子?我也想好好过日子。”
安妮从床头柜的抽屉里取出速效救心丸,倒出来一颗,塞进了聂母的嘴里。
眼见吃了药的聂母没刚才那么痛苦了,安妮继续说道,“万一你这次熬不过去,撇下我走了,我又该怎么办?”
“你别说有儿女。哼,这世道,除了钱,谁都靠不住!”
“金枝姐弟六个确实很孝顺,也听话,可他们孝顺的是你!对我这个做老子的,他们也就是顺带的,是面子情!”
“哼,这几个没良心的小白眼狼,我知道他们心里都埋怨我,觉得我当初不该犯错误,连累他们被扣上了坏分子家属的帽子。”
“成分不好,上不了大学,找不了好工作,就是结婚,也没个好对象……可他们也不想想,别人家吃糠咽菜的时候,他们凭啥能喝麦乳精、吃点心罐头?”
“我不折腾?我要是不折腾,咱们一家人现在还在农村老家种地呢。”
“几个丫头别说进厂当工人了,还特么的去京城、去省城,哼,没有我,她们连镇上都去不了!她们只能像村里的那些姑娘一样,大字不识一个,嫁给同样没见识的农民,一辈子围着地头、灶台转!”
安妮似乎是话赶话,情急之下,就把心里话都说了出来。
聂母愣住了,呆呆的看着她,“你、你费尽心机的算计秀儿的钱,就是怕我走了,儿女们不管你?”
过去还没注意,听了老伴的这些话,聂母再一回想,似乎自打老伴出了狱,他的霸道、强悍并没有过去那般自然。
尤其是跟着她住在秀儿家,老伴说话行事就有那么一点儿底气不足。
之前,聂母只当他在里面待得久了,性子难免改了一些。
可现在她才明白,老头子这是在害怕啊。
怕自己惹了儿女的嫌弃,怕有朝一日(也就是老妻离世)会被儿女们扫地出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