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车内。
嘉平大长公主的府坻离宫中并不远,兄妹俩很快就到了。
荣烺出的主意,并没有提前知会大长公主府。他俩乍然驾到,把公主府的门房惊的不轻,一边哗啦啦大开中门,请兄妹俩进府,一边有门房就要飞进去回禀,荣绵唤住他,“你与家里人说,姑祖母上了年岁,我们过来给长辈拜年,万不可劳动姑祖母出来接我们。”
门房应一声便往内仪门飞奔而去:大皇子与公主殿下来给咱们大长公主拜年了!
帝都宗室加起来,怕都没有嘉平大长公主面子大。
大长公主上了年纪,听女官回禀就要扶着女媳出来迎接,女官说,“大皇子特意吩咐,不可劳动您。”
长女姜氏也劝道,“母亲亲自去迎,反倒让大皇子与公主心生不安,以后即便想来也不敢来了,怕惊动您哪。”
长媳亦道,“母亲放心,我与妹妹一道去迎大皇子和公主。”
姜颖说,“那我陪着祖母。”又吩咐女官知会膳房准备甜羹,公主素日喜欢喝甜羹。
姜家人都俐落,三两下分派好,嘉平大长公主也就安心在室内等了。
大长公主府刚修缮未久,不过也是旧年府第,纵大长公主不在帝都,也有家下人看守,自有几分景致可赏,只是帝都冬日太冷,草木凋零,如今唯有山石值得一观。
兄妹俩长这么大,还是头一遭来亲戚家,纵是故作老成的荣绵心中也多了几分雀跃,只是他为长兄,又是皇长子,很知道为妹妹做榜样,故面儿上依旧沉稳。
姜家表叔带着子侄很快迎出来,彼此都是一番客套见礼,荣绵笑,“今日只做亲戚走动,太过多礼就生分了。”
待到内仪门,就是姜家长媳、姜氏一干人,及至兄妹俩被簇拥着到大长公主住的屋室,便是满满坐了一屋人。
兄妹俩先给大长公主拜年问好,嘉平大长公主笑,“都好,都好。”
荣绵奉上礼单,嘉平大长公主笑,“再想不到你们过来,你们人来了,就比什么礼都重。”
荣绵道,“就是一些家常用物。”
嘉平大长公主道,“家常的才好。”
荣烺忍不住插一句,“姑祖母,拜年没红包么?我等着压岁钱哪。”
一句话逗的嘉平大长公主哈哈大笑,大长公主连声笑道,“有,当然有!”
公主府过年自然会预备很多,只是荣绵荣烺与旁人不同,兄妹俩非但身份高,也是至亲。嘉平大长公主从袖管里摸出四个红包,一人俩,跟他俩说,“他们都只一人一个,你们是我娘家侄孙儿,一人给俩。”
荣绵觉着自己是个大人,略有尴尬的收了。荣烺高高兴兴接过,大声说,“谢谢姑祖母,姑祖母长命百命!”
又引得大家一阵乐。
姜颖上前拉着荣烺的手,笑着同荣绵说,“再料不到大殿下和公主会来的。”
“年前就跟祖母说好了,我只没告诉你,就是要给姑祖母个惊喜。”荣烺欢欢喜喜的说。
嘉平大长公主拉着兄妹俩,让他们到暖炕上坐,又问从外头来冷不冷,摸摸手,摸摸身上衣服。荣烺脱了小斗篷,“我还热哪。司针房做的衣裳太厚了。”
“冬天就得厚实点儿才好。”嘉平大长公主是真高兴,她多年未回帝都,这一回来,娘家侄孙、侄孙女这般亲近,心里多高兴啊。
“姑祖母放心吧,一点儿不冷。车里也有手炉脚炉。”荣绵性情温柔,让老人家放心。
大家一起热团团的说起话来,其实说的无非是过年的话,可在一起就是觉着亲热有趣。荣烺说,“来的路上我听到有鞭炮声,就是不知道哪儿放的。”
大长公主笑,“你们的车驾还没到,禁卫军就把那些孩童驱散了。何况,鞭炮最容易惊马,自然见不到。民间过年,街巷常有孩童放鞭炮的。”
“不怕着火么。”
“要小心点。不过,每年过年都会有失火的人家就是了。避免不了,偏是个大节下,人们忙了一年,就愿意听个响儿,喜庆一二。”
大长公主府准备了丰盛筵席,姜家地处嘉平关,风俗较帝都更为豪放,公主府内预备了杂耍戏曲,子弟在一起吃酒,还会划拳取乐。
这事儿荣烺是头一遭见,哎哟,这可对了她的性情,不一会儿就学会了,玩儿的比众人都起劲。
只是她年小不能吃酒,输了也只能喝甜羹,喝的大家一脸郁闷。
一时,大家又一起投壶,大长公主投壶也很厉害,荣烺直拍手,接过姜氏姑妈递来的甜汤喝两口,感慨的说,“姑祖母就是我的楷模啊!”
嘉平大长公主大笑,说荣烺,“你得青出于蓝才好。”
荣烺道,“我回去好好练练,下回来定能赢了姑祖母。”
荣绵瞅瞅时辰,同荣烺说,“不早了,咱们该回了。”
荣烺瞅瞅外头天光,还亮堂的很,她一幅意犹未尽的模样,大长公主也喜欢孩子们多留会儿,不过,俩孩子头一回出宫,宫里也没有不惦记的。
大长公主说,“我真想你们住下才好,又担心太后在宫里挂念。等下回我再备好歌舞杂耍,请你们过来如何?”
荣烺是个体贴人的性子,她玩儿的很开心,“姑祖母这里不是外处,皇祖母不会挂念的。不过,我们还是早点回去,不然一会儿天晚,路上风凉,到时姑祖母又得担心我们受凉。”
嘉平大长公主笑着摸摸荣烺的头,宫人已经取来兄妹俩外穿的斗篷,连兜帽一起戴上。嘉平大长公主送到屋门口,兄妹俩就不许她老人家再送了。
公主府的软轿也到了,兄妹俩一人一顶软轿,直接就坐到外仪门,换乘宫车,直接就回宫去了。
只是荣绵在车里似有心事,荣烺问他,“哥,你怎么了?”
荣绵不瞒妹妹,“昨儿母妃听说咱们今日出宫,嘱咐我说,若是出来,替母妃去徐公府看看外祖母。”
“如今这天色是不是有些晚了?”
荣烺这才知道大哥叫着她回宫还有这层私心,荣烺原是想多玩儿会的,嘀咕大哥,“你怎么不早说啊。”
“早说现在说不一样么。总不能先去外祖母家,再去姑祖母家。”没有先去国公府再去公主府的理。
“我是说你早说就不现在回了,姑祖母家多有意思啊!”
“咱们要不去外祖母家看看吧,我看母妃挺记挂的。”
“我劝你别去。外祖母家正守孝哪,咱们去算怎么回事?这么大张排场,叫旁人看到怎么想?”荣烺一点不想去徐家,觉着她大哥就是太好说话,“母妃怎么一点儿不为咱们着想啊。”
“谁不记挂自己父母,将心比心。”
荣烺说,“祖母说,咱们的一举一动都代表咱们的态度,所以得慎重。”
荣绵则道,“亲戚总是亲戚。血缘难道是假的?”
“反正我不去,我去了祖母一准儿不高兴。”
“那我自己去。”
“咱俩坐一辆车,你去我怎么能不去呢?”荣烺很有自己的主意,问她哥,“父皇怎么说?”
“我没跟父皇说。”
“你问问父皇再做决定呗。”
荣绵直觉也觉着这事似是不妥,他性格本就偏温和,温和的人容易听取别人的意见,而荣烺,偏偏是能给出坚定意见的人。
荣绵想了想,觉着妹妹的话也在理,遂与妹妹一道回宫,看望外祖母的事搁后再议不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