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到乾清宫,命他明日带着太医,亲自去赫舍里家代父慰问承恩公。
这是太子自出生以来,第一次去赫舍里家,然而是因为外祖父病重,他的心情难以雀跃。
“姑姑,您随我一同出宫吧。”
“好。”
但第二日,马车一到达赫舍里家正门,胤礽便对她道:“姑姑,您难得回来,不必陪我,去见见家人吧。”
容歆其实挺担心太子乍一见到行将就木的噶布喇会害怕,便推辞道:“我那弟弟就在索大人身边当差,一会儿见到,知道他过得不错便可,无需特意见面。”
“姑姑,有齐嬷嬷陪着我,您只管放心去便是。”
容歆听他如此说,顿时便明白过来,想必今早太子说要带着齐嬷嬷一同来赫舍里家,便是早有打算。
赫舍里家一众人很快便出现在正门迎接太子,索额图听了太子关照容歆之言,便冲着身后的容盛道:“太子殿下恩典,你不若带你姐姐家去看一看。”
容盛始终跪在地上,立即应道:“奴才谢太子殿下恩典。”
容歆目送太子进去,心绪忍不住有些许复杂,太子是真的大了……
“姐姐。”
容歆回神,看向已经长成一个青年的容盛,微微扬起嘴角,笑道:“你如今看起来越发稳重了。”
容盛在她面前,却依然有些放不开,挠了挠头,不好意思道:“我时常莽撞,说出来倒怕姐姐笑话我。”
容歆轻笑,转身往侍卫们的马车走,“不是要去你那儿看看吗?走吧。”
“姐姐知道咱家不住在府里了?”容盛惊讶。
容歆含笑,却并未答复他,只带着容盛和两个小太监上马车之后,对驾车的侍卫说了详细地址,又道了一声“劳烦”。
两人在车上说了些互相关心的话,马车行了一刻钟有余,便停在了一处不大的小院前。
“我用姐姐这些年给我的钱买了这处院子,本想以你的名义,可惜未能成。”容盛邀请她进去,“若是日后姐姐愿意出宫荣养,我再过到你名下。”
容歆给容盛那点钱,给便是给了,并不准备有收回的一日,而且她永远也不会住在这里,写她的名字与否,她不在意,也无需争论。
然她一眼便注意到,院中那年轻妇人听到容盛的话,脸上有些不愿。
容盛未注意,直接介绍道:“姐姐,这是我妻子叶氏。”
容歆虽带笑,身上的气势却是深宫多年养出来的,叶氏惧得慌,声音都是抖的,“姐姐安、安好,奴家叶氏。”
容盛冲着容歆羞愧道:“叶氏没见过世面,姐姐您别见怪。”
容歆不以为意,直接从头上拔下一根银钗,“我今日未曾想会见到弟妹,便暂且以此作为见面礼,弟妹收下吧。”
那银钗色亮如雪,又做工极为精致,叶氏眼睛一亮,立即接了过来,喜滋滋地道谢。
容盛皱眉,对她说:“还不去给姐姐和两位公公准备茶水?”
叶氏小心地攥着银钗,道:“我这就去。”
容盛不放心她,请姐姐稍坐,便扯着妻子边往厨房走边低声道:“拿我珍藏的茶叶来,你平素抠些我无所谓,别在姐姐面前给我丢人。”
“知道了知道了!”叶氏反复看着手里的银钗,嘴上则是向往道:“这宫里可真是养人,你姐姐都年过三十了,看起来比我都年轻!”
“你给我紧着些。”容盛担心她心里没数,又道,“你别看我姐姐看起来好脾气,她管后宫时,可是打杀过不懂规矩的宫人的,连太子都对她尊敬有加。”
“真、真的?”叶氏一颤,求证道,“你从前怎么未与我说过?”
“你一个普通妇人,我与说这些作甚?”
容盛与她交代完,怕姐姐久等,匆匆返回到正厅,“姐,让你久等了。”
“无妨。”容歆随意一抬手,示意他坐。
容盛落座后,道:“爹和娘不知道姐姐出宫,今儿一早带着你侄子容誉去城外拜佛了。”
“父亲母亲能安享晚年,见不到便见不到吧。”
容盛见她一脸平静,到底也没说出什么“爹娘想念她”的话来。
这时,叶氏端着茶壶出现,容歆向她道了谢,又道:“劳烦弟妹再沏两壶茶给门外赶车的护卫和这两个随行的公公。”
叶氏连忙应下,又匆匆走了出去。
两个小太监站在门口,容盛看过去,问道:“不若请两位公公坐下休息片刻?”
“不用管他们。”
若是平常,自然不必如此,但她有事要问容盛,还是有人守着放心些。
“我听说,索额图被皇上革退大学士一职,依然乖张骄纵?”
容盛一慌,直接打翻了茶杯,“姐姐,您直呼大人的名讳,不妥吧?”
容歆看向他,“你会说出去?”
“自是不会。”
容歆打量着手中茶杯,漫不经心道:“你不说,自然没有人知道,只回答我的问题便是。”
索额图势盛嚣张,去年见过太子没多久,便借病请辞,他当时是有所谋,却没想到康熙直接答应了。
如今他进退不得,索额图又不是那等真能舍下权势之人,估计不会放过这个跟太子见面的机会。
而容盛抬起袖子抹了抹脸上的汗,吞了口口水,含糊道:“反正我并未发觉与大人卸任之前有何区别,依然门庭若市……”
容歆缓缓点头,想起索额图对她的态度,问容盛:“他会信任你吗?应是不会叫你做些隐秘的事吧?”
“是,我只在大人身边管些杂事。”容盛停了停,又道,“先前戴大哥想要我去管铺子,大人也没应允。”
容歆食指轻轻在桌上敲着,思索片刻,对容盛道:“你安分做你的事,别贪心,我没有什么需要你做的,也不会亏待你。但若是犯了什么事……”
容歆眼神一肃,冷漠道:“你也不要指望我会轻饶你。”
容盛赶紧应道:“姐姐你放心,我不会给你添麻烦的。”
“约束好父亲母亲,还有你妻子。”容歆放下茶杯,起身,“我好好地在宫里一日,你们日子便不会差了,头脑清楚些。”
“我记住了。”容盛见她欲走,不舍道,“姐姐,你这便要走了吗?”
“嗯,难得出宫一趟,四处转转。”
言罢,容歆毫不留恋地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