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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嬷嬷慈爱地看着容歆,“我这一生无子无女,却从未遗憾过。容歆,你便如我亲女一般。”
容歆看着手中这一双干瘦无力的脚,因为病痛,齐嬷嬷已经很久没有长时间走路,几乎就是荣养在毓庆宫中,说不上什么时候,这间屋子就会剩下她一个人。
“嬷嬷,我偶有不容于世俗的想法,如今却过得这般好,皆是因娘娘、太子和您的包容。”容歆眼圈泛红,嘴角却带着笑,“我也常感恩于上天对我的眷顾。”
齐嬷嬷摸着容歆的头发,许久之后,道:“容歆,不要相信皇上对娘娘的情分。”
容歆抬头。
齐嬷嬷叹道:“娘娘是早早去了,所以在皇上心中都是好念想,若她还在世,面对如今的朝堂后宫,无论是全了与皇上的情分,还是顾全赫舍里家和太子,两难……”
若是讷敏还在,眼见着赫舍里家衰落,皇上对太子严苛,必定是痛苦万分的。她又是那般顾全大局的人,最后难受的永远是她自己。
兰因絮果,现业谁深。
所以,与其讷敏亲眼看着她和皇上渐行渐远,恐怕消逝在最美好的年纪,也是一件好事。
齐嬷嬷对容歆偏激的行事并不赞同,但又不忍苛责她,便只对她好言相劝道:“太子轻易不会有差池,你也为自己考虑考虑,从来直谏之人,撞得头破血流,难得善终。”
从未有人直白地教她为自己考虑,容歆轻轻将头搁在齐嬷嬷膝盖上,点头道:“是,我答应嬷嬷,日后再不会这般触怒皇上了。”
“你的话,我信。”
容歆倒了水,脱衣服躺到炕上时,还在转着佛珠自省。
她活到这个岁数,依然教齐嬷嬷担心,属实是有些不长进,而那些能忍常人所不能忍的人,往往才是能笑到最后的。
她今日,确实有错。
容歆并不羞于承认自己的错误,遂第二日,待太子回来,她直接与太子道:“我昨日确实有些想当然,若是结果并不在我预料之内,恐怕会伤及您。”
太子眉眼间尽是笑意,并不责怪于她:“姑姑,您也是为我好。”
容歆认真道:“我想了许久,想与您说,我并不是每一件事都是对的,也会做不合时宜的事,您如今也可独当一面了,往后若是认为我哪里不妥当,直接与我分说,我听得进去。”
“姑姑……”太子轻松道,“您如此说,我便应下,不过这一次,我真的不怪您,相反,我满心欢喜。”
太子是因为与父亲亲近吧?
容歆心疼他这般容易满足,面上却笑着问:“只在乾清宫留宿一夜,先前的烦恼便全散了?”
太子含笑点头,“我和皇阿玛说了许多话,皇阿玛还极耐心地与我说清楚由山西而在朝中引发的一系列影响,他说他仍然不赞同我的行为,但是心里是为我骄傲的。”
容歆好笑,“真就这般欢喜?”
太子又重重地点头,轻轻靠在容歆肩头,这是自他渐渐长大,便再没有对她做过的亲密动作。
“姑姑,您知道吗?我躺在皇阿玛身边时,心情奇妙到根本入不了眠,我以为只有我这般,皇阿玛却说他也睡不着……”太子新奇不已地问,“皇阿玛竟也会如此,我从未想过。”
容歆拍拍他的头,“你皇额娘私下与我说过,你皇阿玛年幼时,也曾和裕亲王满宫上蹿下跳,还教太皇太后罚过。”
“真的吗?!”太子睁大双眼,十分吃惊,从未想过会听到这样一个皇阿玛。
不止太子,可能在所有皇子女眼中,康熙都是个完美无缺的形象,所以生怕他会对他们有一丝一毫的不满和失望。
讷敏和康熙那时感情极好,几乎是无话不谈的,容歆也是从她口中听得一二。
既然太子感兴趣,便说与他听,然容歆知道的也有限,也不能教他尽兴。
但即便如此,太子也很知足了,弯着眼道:“忽而得知皇阿玛有过如此事迹,竟是一下子更亲近了许多。”
“皇上幼时不甚受先皇宠爱,每日里读书习武极刻苦也难得半分夸奖,皇上对您严格,许是并非不满,而是期望甚高。”
容歆倒不是为康熙找补,只是因为太子听到她此言极开心,她心里便也跟着舒畅。
而太子听到她此言,顿时极为心疼父亲,握拳道:“我自幼有皇阿玛疼爱,皇阿玛在父子亲情上却多有不足,我日后定要好好孝顺皇阿玛,也要更努力不教皇阿玛失望。”
“……”
容歆的本意并非如此,但仔细想想,太子如此想法,似乎也没什么坏处,便笑道:“为人子女,孝顺是应该的。”
太子颔首,忽地动作一顿,“姑姑,皇阿玛说我将皇额娘画丑了。”
“胡说!”
容歆下意识反驳,见太子讶然,又讪笑道,“我是说,不必苛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