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bsp; 戴梓已经年迈,可还留在庄子上做着他钟爱的事业,见到东珠,极为欣喜,也不在意她不会回应,拉着她解说最近的成果。
宝珠第一次来,四下打量,颇为好奇。
容歆嘱咐她不要随便乱碰,便在试炮场边缘的棚子里坐下,边喝茶边思考她要做点儿什么。
胤礽如今作为粤亲王,进可攻退可守,皇长孙又深得康熙宠爱,朝中有他们父子,不需要旁人再插言。
不想其他人,她想做什么呢?
十年前,容歆想建一所女子书院,给这个时代的女子多一种可能。
二十年前,容歆希望太子得偿所愿,能够完成他想要完成的志向。
三十年前,容歆希望太子平平安安的长大,不负讷敏的期望。
四十年前,容歆想要等讷敏儿孙满堂,便得一处宅子,几个下人,过闲适的日子,然后去看世间不一样的风景,偶尔进宫讲给讷敏听……
容歆眼中一瞬间闪着晶莹,转头看向夕阳。
夕阳在日落西山前的最后一课,仍然映红了天空,夜幕不降临,余晖便不会尽。
容歆抬手放在眼睛上,遮住傍晚不甚刺眼,甚至称得上柔和的阳光。
她今年五十九岁,身体还算硬朗,立即出发,想必能趁着老态龙钟之前走遍大江南北,用她余生的山山水水和一直幽居在她心里的姑娘告别。
这个念头一起,容歆便有些控制不住心情,一连喝了几口茶水,方才稍稍平静下来,然后便被巨大的爆炸声吓得手一抖,茶杯落在她的腿上,打湿下摆一大片。
容歆也顾不上管,因为爆炸声落下之后,又有一串“哒哒”声响起,她顺着声音发出的方向看过去,便见宝珠双手捂着耳朵,满脸惊吓,而她的脚下,一把连珠火铳不知怎么触动了扳机,正在突突发射。
连珠火铳的后坐力极强,宝珠就踩在扳机处,受到冲击几乎要踩不住火铳,好在旁边守卫的人反应迅速,立即蹲下身控制住手铳,以防伤到格格。
容歆离宝珠近,发现这情况便赶忙走过去,将人抱在怀里,安抚道:“没事了没事了,格格不要怕。”
安抚之余,容歆眼神冷漠地扫过宝珠的随侍,那两个侍从吓得面色惨白,立即便跪在地上,连求饶都不敢。
东珠和戴梓也听到了这边儿的动静,匆匆跑过来。
戴梓问:“发生了何事?火铳怎会突然发动?”
控制住手铳的人是戴梓的徒弟,此时听到先生问,立即恭敬地答道:“有一把手铳忽然炸膛,吓到了格格,也震掉了连珠火铳,被格格踩到,所以……”
众人看着地面上的几把手铳,证明这真的是个意外。
容歆收回目光,抱紧受到无妄之灾的宝珠,边抚着她的背边安抚道:“没事了……”
宝珠终于从惊吓中回过神,忽地大哭起来,哭声极尖利,险些吓得戴梓徒弟扔了火铳。
容歆距离最近,几乎震破耳膜,好半天心脏都突突地跳,停也停不下来。
而宝珠眼见容歆没有理她,哭得更加大声,还一边哭一边喊:“嬷嬷……呜呜……宝珠吓飞了……”
她是飞了,脑子吓飞了。
容歆哭笑不得,不过稍一响便知道她这大嗓门儿是怎么回事儿,担心她耳朵出问题,便请戴梓立即叫大夫过来。
耳朵里面的损伤很难查,大夫只检查了她耳朵里没有破裂,便经验丰富道:“这里经常炸,其他人也有过与格格相似的症状,过一段时间便会好转。”
这话,容歆想怀疑,但也没有别的办法,便只得继续观察,期间未免宝珠自己吓自己,还命人将大夫的话写下来给她看。
宝珠眼下挂着晶莹的泪珠,依旧在啜泣。
容歆挥退其余人,方才提笔写道:“我已派人回去请太医,格格若还担心耳朵,便等太医来为您医治。”
宝珠摇头,又一串泪滑落,嘴里呜呜咽咽。
容歆看了一眼东珠,她正抱着那炸膛的手铳看,根本不关心她可怜兮兮的妹妹,无奈地叹了一口气,转回头,再次写道:“格格,嬷嬷在呢,哪里不舒服,便跟嬷嬷说。”
“呜呜……”宝珠捂脸干嚎,整个屋子里都是她的哭声。
容歆的耳朵也开始疼了,心情十分无力。
东珠显然也被她吵到了,面无表情地走过来看了宝珠一会儿,忽然伸手捏住她的脸颊,用力一扯。
“鹅——”宝珠的哭声骤然一止,发出了奇怪的声音。
东珠将容歆写的纸拍在她脸上,宝珠拿着纸,委委屈屈,声音却极响亮道:“我不娴雅了,阿玛该让我回去了,呜呜……”
容歆生无可恋地捂住耳朵,已经预见到,她的告别之旅注定不会平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