缓抬起脚,艰难的走到床前,丁月华瞧见她来,将手巾递给了她。
“月儿,沈让去了太师府,我和展昭赶去的时候,他已经掌握了很重要的线索,虽然那人蒙着面,不过沈让已经知道那人是谁,他为了掩护我和展昭,受了重伤,现在他,现在他···”
丁月华说不下去,她看见月儿已泪如雨下,揪心的痛,抓着沈让的衣襟,紧紧拥着,怕一不留神就会消失一般,难以割舍。
那些爱是假的吗?那些美好的过往是假的吗?那些思念是假的吗?那些曾经有过的一切是假的吗?
不是,当然不是。
湖面被投进了大石而令水渍澎溅四起,湖底只剩下少得可怜的水滴,永远无法安静,只有沉重的幽怨,哀伤的泥泞,骤然占据了整颗心灵,不是痛不痛,而是失去了命中的命。
丁月华的心万分沉重,又想起来一件事,从怀中掏出一个细细的纸卷,轻轻碰触月儿,说道“回来的路上沈让怕他会来不及,让我将这个交给你。”
月儿微微扭身,婆娑的泪眼让人倍感心痛,将纸卷接下,打了开来,细细看着,待再望向沈让时,已是颤抖的说不出话来。
丁月华不知道那纸上写了什么,只瞧见月儿撕心裂肺无声的大喊,眼中恍惚的呆傻,绝望的紧紧抓住胸口,再次扑倒在沈让的身躯,无法分开。
丁月华跟着流了泪,展昭进门,神色凝重的来到床边,将丁月华的肩头拦住。
这悲伤的一幕谁能不心痛,谁能不叹息,
公孙先生摇了摇头,将展昭轻轻拍了拍,示意给这二人留下一些空间。
三人互望一眼,步出房外关了门。
月儿磨蹭沈让还留有温热的脸,你好傻,我都已经爱上别人了,我都不要你了,你这样做值得吗?这样做心里就会满足吗?为何还要这般执着?
而她忘了,自尘世间出现了爱与情,就注定有的人愿意为情累,更愿意为爱伤。
此时的沈让气若游离,意识若有若无,他不仅仅是身上的伤口,就连颈椎,腰椎,都劲毁。
可他能感觉到最爱的安心依偎在身边,想睁开眼,却睁不开,没了半丝力气。
月儿深深呼吸,即便孤注一掷也要试一试,她不能让他死,他必须活下去。
她调节体内全部内力,将沈让缓缓扶起,坐在他背后,气运丹田,双臂搭上他的肩背,一道炫红流通而过,两人周身蔓延丝丝电流。
这一夜,她耗尽了全部体力,最终与他双双晕倒在床上。
同一时间的皇宫使馆内,留下一个不眠的夜晚,漫长的等待,期待的眼神,抛心的滋味,只是为了一个人。
这一夜之后又会有多少错过与惋惜,他不知道,她不知道,他也不知道。
次日,太阳照常升起,并没有因为彻夜的撕痛而搅扰了大地的轮回。
宣德大殿,文武百官聚首议论,头一次早朝没见到柳护卫的身影,也没有见到镇国将军的身影。
就在众臣猜测二人不上朝的原因时,契丹太子锦衣玉跑,带着武士赶到宣德殿,要对昨晚的遇刺及对峙事件,让宋皇给一个交代。
百官自然听说了整件事的来龙去脉,纷纷紧皱眉头。
包大人立刻回禀,昨夜兵变是侍从官颜秀等人发起,抢夺宫中财物,全靠曹皇后应变有方,最终化险为夷。
太子心中冷漠,真是一场不怎么精彩的表演,甚至,烂透了。
赵祯满面堆笑,大肆奉送珠宝美女,此次是大宋理亏,还望契丹太子海涵。
契丹太子也没多作计较,因为他相见的女人,和那个垂危的男人,都没在宣德殿。
契丹太子带着数匹千里宝马,数辆装着珠宝与美女的马车,踏上了返程。
大队人马浩浩荡荡的出了宫墙,出了汴京,契丹太子遥遥回望,最终踏上了官道,渐行渐远。
开封府衙。
月儿睁开眼时已到了中午,她昨日耗费了所有的内力,虽已清醒,却头晕目眩,像是煤气中毒一般,没有半点体力。
扭身望去,沈让依旧气若迷离,随意的散搭着四肢,并未因她昨夜的倾尽全力而有任何好的改观,或许几日内不会咽气,可没人能保证几日过后是什么样子。
手指抚上沈让苍白的脸颊,月儿顿感无力,被人抽走了主心骨,为他盖好薄被,躺在他的身侧,蹭着他的脸颊,紧紧依偎着。
昨晚字条上只有十六个字“错伊悔吾,钦危安好,兴庆莲危,鬼谷寻驻”。
表达着两个意思。
第一,是我的错让你离开,只要你安好我会祝福,那些事情我替你去做。
第二,沈易莲在兴庆,她身体不好,我找到鬼谷仙医并送达救之,你大可放心。
泪水再一次滑下。
趟过这条岁月的河,不知何去何从,感慨不曾停歇,寂寞尾随,荒芜了几多年轮,惆怅了无数过往,忧伤染指流年,撕扯着记忆的伤口。
可那又如何,有些事情是注定的,为了她,他愿意!
沈让,你知不知道我已经决定放弃你了,我已决定和阿奴在一起了,为何你要这般情深意重,为何还要我愧疚一生?
是怕我会忘记你?是吗?我不会的,你是我今生爱上的第一个男人,我不会忘记!
“可是,你醒来呀,你为什么不醒来?沈让,你快点醒来~”
她哽咽的央求。
丁月华推门而入,走到床前,将月儿肩背轻抚,“不要这样,沈将军吉人自有天相,他一定会没事。”
“他为什么不起来?为什么不睁眼,他为我做这么多是想让我愧疚吗?不,我不会。
沈让,告诉你,我现在最爱的不是你,你可听见,即便你死了,我也不会愧疚,你死了也是白死,所以你最好给我醒过来,醒过来~”
撕心裂肺的呼喊,猛烈的摇晃着他的身体,衣襟松散,薄被让她抓得凌乱。
丁月华拉住她,“月儿,别闹了,让他好好休息!”
月儿怔住,丁月华说的没错,回头望一眼,他气若游离,该如何是好?心中的苦楚,谁能体会?
月儿猛然想起什么,穿起鞋子向外跑去,没跑两步摇摇欲坠摔倒。
丁月华将她扶住,“月儿,你要干什么?”
“我要去找阿奴,他今日要回契丹了,我要去见他,不然就来不及了,你放开我,我一会儿就回来。”
“你是说契丹太子?他早就走了,八成已经走到官道上,你还是别去了,好好休息吧!”
月儿脑中一顿,大力甩开向门外奔去,丁月华赶忙将沈让的薄被盖好,然后出门寻去,却已不见月儿的身影。
月儿跑的生快,到马嗣牵出一匹马跨腿而上,马鞭痛抽,马儿一个撒欢大叫一声,从后院奔出。
天气炎热,空气中没有一丝微风,不远处传来知了的声音,虽道两旁的树木郁郁葱葱,但并未给人带来一丝阴凉,路人均是汗流浃背,频频大口饮水,以解饥渴。
官道上,大队人马浩浩荡荡的前进,前方旗兵威武的举着八面大旗,几十名探路兵一丝不苟的观察着周遭的环境。
众多契丹勇士将太子护在中间,队伍后面数辆载人载物的马车紧紧跟随,威武中不失有序。
一匹骏马载着一位面色发白的女子,‘吧嗒吧嗒’的极速奔驰,衣裙‘嗖嗖’,身后扬起片片尘土。
奔了一个时辰,终于看到前方的队伍,女子狂抽马鞭,眼看将近,她因头晕差点掉下,紧紧抓着缰绳贴在马背。
契丹太子听到身后的异动,回头望来,眼中柔情一闪而过,对着身边的侍卫点了点头。
月儿没有停下,骏马一直狂奔,契丹兵将已对她熟悉,知道她是来找太子的,故也不阻拦。
月儿冲进了随后的队伍,冲散了骑兵,冲过了契丹勇士群,从马上飞身而起,扑倒太子身上,一道优美浪漫的弧度,两人双双跌落在草地,滚了数圈,他始终将她护着,缓缓停下。
然而那匹受惊的马却停不下来,继续向前狂奔,不见了踪影,契丹兵将,将冲散的队伍重新整顿。
草地上,四目相对,两人胸中起伏不平,他将她的脸抚摸,她将手臂攀爬到他脖颈,紧紧搂住。
“阿奴~”柔柔的呼唤。
他将她鼻头的细汗抹掉,抚摸柔嫩的樱桃小口,唇瓣落下,什么也不要说。
终于空气中有了一丝微风,树叶跟着摆动,但日头也越来越卖劲的散发热量,似要将大地烤化。
她的虚汗频频,手掌滑腻他的脖颈,难分难舍,辗转悱恻。
勇士及大臣们很自然的背对着,将两人围在中间,就像是随时随地准备的遮羞屏障,隐藏秘密。
无数次的离开,落下,他捧着羞红的小脸儿,轻声说道,“咱们走吧!”
月儿将他细细的瞧着,就像瞧着自己跳动的心脏,看不够。
但又皱起了眉头,“可是,我现在还不能走,沈让还···,阿奴,你等我,等我把事情办完就去找你,到时候我就乖乖的呆在你身边,一步也不离开,好不好?”
她溢出微笑,不用过多解释,解释永远是多余的,因为他懂她,他一定会答应。
太子面上的温柔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不爽,将她从地下拉起,很轻巧的拍拍手上沾着的草渍,双手背后,沉闷的说道,“你还是爱他?”
月儿微楞,“不,你知道,我现在最爱的是你,不是他。”
过来拉他的手。
他侧了一步躲开,嘴角勾起冷漠笑,“那就跟我走,我不想再让你接触他,一天也不可以。”
“可我的事情还没办完,等我办···”拉住了他的手。
话未说完被他打断,“不要解释,你说最爱我,我看未必,你也就是觉得我这次大老远来看你,有些感动,想安慰我,让我一时开开心罢了!”
她手上一松,对上他的眼睛,“不是的,我真的爱···”
再次被打断“别说那么多,你只需要回答我,跟不跟我走?”太子不屑的扭过身去,不与她对视。
月儿将他腰身抱住,“你相信我,我不会跟他怎么样的,你等我,好不好!”
太子抬起手,想要答应,但最终又放了下去,严肃的说道,“阿里,我的女人必须听我的话,你若是还惦记他,就不要再来找我。”
月儿身形一怔,猛然抬头,他怎么会···?
“你什么意思?”
“一句话,要我,还是要他?”
月儿扳着他的脸盯了好一会儿,显出质疑,这是他会说出来的话吗?“你是有事瞒着我,你要做什么?”
太子十分认真的说道,“当然有事要做,三年前,我就不愿意你们俩在一起,所以才给你下了滑胎药,因为我看上的女人,别的男人不能碰!
今天,我依然是这个决定,你若是跟我走,我也不会将他怎么样,你若是不跟我走,哼,他现在奄奄一息,我有的是办法,别忘了,涅邻就是最好的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