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阿姨说不知道她什么时候回来的,乔正岐一早就去机场了,原鹭很是心虚地点了点头就没说话了。
她不知道中间漏了什么,但是送她回来的那个人是乔正岐错不了,连帮她脱鞋脱外套卸妆擦脸的那个人是乔正岐这也错不了。她反反复复地打开和乔正岐的聊天窗口界面又按了返回,她不知道该说声谢谢还是就这样装作什么都不知道。
“怎么才两天没见着眼睛就抠搂进去了?学校里事情多也要注意身体。”乔大姑看见原鹭脸色不太好,不免唠叨。
原鹭一笑,嘴唇就更加苍白了。
乔老太太听女儿这么说就让人把床摇起来要好好看看原鹭,一看着就心疼了:“你这孩子打小就是喂不胖的,吃再多都跟全丢海里似的,你几个姑姑跟你一样大的时候都是被我养的水灵精光的,谁见了都要问这是谁家的闺女养的这么好。”
原鹭坐到乔老太太床边,从茶几上拿了苹果开始削:“奶奶跟我妈一个秉性,养女儿都当宝贝来打磨,您那会流行体态匀称带点儿肉显富态,等到了我们这会一个个巴不得削肉少骨呢,一个时代有一个时代的美,就像奶奶您年轻那会讲究的是大家小姐的端庄大方。”
乔老太太笑了:“敢情你这瘦成一把骨头还有理儿了?”
“瞧瞧,鹭鹭一来,咱妈这皱了两天的眉头就被熨平了。”乔大姑在挑老太太要吃中午的菜式,问:“妈,中午您想吃什么?”
原鹭一边削着苹果一边走到乔大姑身边看了眼菜单:“今天单子上的豉汁儿多宝鱼写着是特色菜,估摸着这鱼肯定新鲜,奶奶要不要来一份?”
乔老太太说:“你这小馋猫儿,你想吃就点,奶奶又吃不了多少,夹几筷子起来就得了。”
原鹭把苹果削好片了一小块塞到乔老太太手里:“吃点儿苹果,开胃。”
乔老太太不乐意吃,原鹭硬是哄着她吃点水果。
“唉,这么吊着真是生不如死了,你爷爷那会多好,无病无忧地走了,走的时候红光满面的,我不过去厨房打个鸡蛋的功夫他就睡着过去了。”乔老太太啃了一口苹果,觉得冰牙,说话也慢了:“养儿一百岁,长忧九十九,我这都快九十的人,这辈子也知足了,就是现在让我马上过去了,我也没什么好遗憾饿。操心完儿女操心孙辈儿,这会忽然也就想开了,各人有各人福,何必担着呢。”
乔老太太看了眼原鹭:“就是咱们祖孙的缘分浅,你来乔家也没多少年,十个年头奶奶都陪你走不到。”
原鹭低着头,眼眶微红:“奶奶总说这样的话惹我伤心。”
乔老太太拉过原鹭的手:“奶奶这几天总做梦,梦里又看不真切,好像看到你结婚了,又好像看到正岐结婚了,一会这一会那的,你又哭得伤心,奶奶想去拉你一把,好几次手要去拽都拽了个空,然后就醒了。”
原鹭听的心里突突的,在她们那儿乡下有个说法,大致意思就是说老人要是快没了就会时常拽东西,但拽着又感觉心头空落落的。
原鹭还在心惊着,手指不知什么时候一凉,她低头一看,一枚硕大的祖母绿戒指套在了她右手的中指。
“这是我做姑娘出门子那会我娘给我戴上的,是件好东西,说是宫里传出来的。当年八国联军侵华,宫里头多少好东西流了出来,那宫女太监的,抄着家伙就是跑,前朝案牒文书被当草纸卖了还不如。这东西跟咱有缘,你几个姑姑出门子奶奶都没舍得给,留给你做个念想。”
原鹭觉得这戒指实在有些烫手,想要摘下来,毕竟大姑姑和二姑姑都还在。
乔老太太瞪大了眼按住她的手:“不许摘,你什么心思我不知道?今儿就是要当着你几个姑姑的面儿传给你。”说着眼神又软了下来,凑到原鹭耳边用很轻微的气音说:“往后我不在了,有这个在你几个姑姑不能不认你。”
“老大老二,你们在,老三不在,你们几个都想要这戒指,可戒指只有一个,你们哪个都是我的手心手背,我这辈子没偏过谁,不能让这戒指离间了你们姐妹,身外的东西最容易闹得生分。在我还明白事儿的时候,我把这戒指给了鹭儿,你们有意见不?”
“妈,这……”乔大姐看了一眼乔二姐,两姐妹都有些不甘,却又不敢忤逆老太太的意思。
“这么说你们没有意见?”
“妈……”
“也是,我的东西我传给谁,你们也不该有什么意见。”
“……”
真是一个任性的老太太,原鹭把这烫手山芋接在手里,还指不定日后几个姑姑怎么惦记着。
“鹭儿大了,女孩子总要有些体面的嫁妆,记得你几个姑姑那时候光是嫁妆就几乎掏空了家里,好在后来条件又慢慢好了回来。你姑姑们还小的时候你爷爷领军队的工资还不够一家六口打牙祭的,逢年过节还得去借点,不像现在,谁家都阔绰摆的开……”
那是很久很久以前了,乔老太太说着说着就慢慢地从靠背上滑了下去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