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芳是真的落魄到,庇佑两个农家女都不能了,正是意识到这一点,在田芳那里怎么使劲都没用了,霍修才烦躁。
选秀由各地方官员同内侍省协理。听着两方是相互合作,其实内侍省为主,各地方官员为副,自上而下和内侍省打好招呼,是最方便最有效的一条路,田芳帮不了忙,霍修就要走另外一条路了。
霍修坐着都发愁,一般人都求在自己所辖的衙门,各地方官衙早就被堵的水泄不通了。
霍悠然拌了三碗择子豆腐来,张氏是一碗微温的开水。这一回霍修慢慢品着,又把家里各种关系梳理了一遍道:“这回显出住在附郭县的坏处来了,难办,难办!”
仁和县附郭县,就在王座下办公,这种位置县衙里的人不敢贪赃枉法,欺压乡民,同时就太平公执法了些,按着章程办事难通融。霍家又不是财大气粗的人家,怎么向县衙求情,还是求下两个女儿。
说起来真是霍家两个女儿的命也。
霍家都同意霍大姐定给了陈大鹏家的二儿子,陈家也没有因为霍大姐急着嫁而拿乔,临门一脚,陈大鹏的老娘死了,丧礼办完选秀的旨意就下了。
附郭县下的女孩子中选率比较高,霍家人在县衙的差役面前装孙子赔笑脸之后,秋收之前,霍大姐霍三姐还是被粗选之后拉进了进一步的审查队伍里。她们会在别宫洗洗刷刷养上几天,由宫里的医婆一个个仔细检查身体,有病的当然不要。再仔细相看身高,四肢,眉骨,牙齿等里里外外,选宫女不是选嫔妃,大致差不多就够了,所以这一步只会有一半人因为不合格被删下来。剩下一半人,就是宫女了。
最终宫女的人选,会在过年之前定下来。
在霍大姐霍三姐被带走的那天晚上,霍恩病倒了,被霍文抱着大棉被放在门板上拉到城里来求医。幸好因为张氏有了身子,肚子渐大织不了布,把织机佃给了别人,这就空出了半间屋子。霍忻然和霍悠然挪到那里,霍恩和霍文挤在霍忻然和霍悠然原来的房间,就是厨房隔壁的那间。
“爹,你不要太难过,听人说待选的秀女在别宫吃的好,住的好,大姐和二姐走一遭,还有回来的机会。”事情已然这样,两个儿子只能指着一半的机会,捡着好听的话说在霍恩身边说。
事实上情况有点糟糕,霍修住在都城里是没有看见,那个四十余岁还没有长一点胡须的人,看着就是内侍省下来的人,盯着霍家两个女儿审视了好久,霍恩手上握了一个十两的银锭子,他鸟都不鸟一眼,把霍大姐霍三姐点走了。
好些日子霍恩没睡过一个好觉,霍大姐霍三姐这么一走,霍恩当场就有点撑不住,现在喝了大夫开的一碗安神补药,呼吸绵长的睡了下去。霍文和霍修等霍恩熟睡了,才站在天井下晒着太阳说话。
钱花过了,事没有办好,霍家很有可能是人财两空了。因为霍大姐霍三姐虽然不是倾城之姿,做个粗役还是很够格的,尤其又被内侍相看过了,塞银子都没用。这会儿,倒是霍文拍拍霍修的肩膀安慰道:“为了那两个丫头,已经是出钱出力折腾了一回,现在她们的命由天,我们也不悔了。”
“大哥,娘和大嫂怎么样了?”苦闷的蹲在地上问。
霍文也是拉了拉裤脚,蹲在地上道:“娘和你大嫂抱头痛哭了一回,依我看哭出来倒是好的,像爹这个样子,才伤身子。”
“爹在我这里多住上几天,容我孝敬他几天。”霍修和霍文商量道。
霍文想了想道:“也好,马上就是农忙收割了,爹看着闲不住,还是在你这儿住着安宁……”霍文说着话,抬起脸往霍忻然睡觉的地方看,丫头真的不比小子,尤其是每次到了农忙的时候,丫头再怎么勤快,也比不上有几个儿子的人家,现在还一下子少了两个丫头帮衬。
“大哥也少干点,做不完请个短工帮忙。”霍修只当没看见霍文眼里的渴望,垂着头看地面说话。
“舍不得吧。”霍文突兀的冒出了一句,这句话是对两兄弟暗中就过继霍忻然的终结,说完这一句,一向是糙汉子的霍文,在没有喝酒的情况下红了眼睛:“你当然要舍不得,我连女儿都舍不得!大姐是我第一个女儿,三姐……三姐要是回不了,我怎么对得住二弟!”
没儿子就罢了,现在女儿都可能保不住,去当宫女还不如写了身契去大户人家做活儿,一路宫门深似海,要是不能被删下来,也不知什么时候,霍文才能再见到两个女儿。
那一天,作为父亲的霍文,在一口小小的天井中央,挠着头发流了一通眼泪。
那一年第二次下雪之后,霍大姐回来了,霍三姐没有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