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得小心点,不然口红都涂吸管身上去了。
梁熙做了一年的助理了,不觉得喂水有什么,所以很自然从容地把水端到了荣禹东面前,用手指将吸管扶正,道:“张嘴。”
荣禹东乖乖地咬上吸管,一时间温顺得像头大型犬。
然而,听话不过三秒——
“咕噜咕噜咕噜咕噜。”
“……”
谁知荣禹东含住吸管后,不喝反吹,呼出来的气把瓶子里的水激得来直冒泡,一声声微妙的细响从瓶中传出。
梁熙整个人都服气了,无语道:“你是小孩子吗?”
荣禹东充分发挥演员的专业素养,语气一变:“梁熙姐姐,你不知道吗,人家才三岁哟。”
这话从他这一个身长一米八二的纯爷们口中出来,真让人哭笑不得,就连身后的造型师都忍不住笑出了声。
梁熙嘴角一抽,但仍保持着面无表情:“那你需要我拿个奶瓶喂你吗?”
荣禹东笑眯眯道:“不用了,只要梁熙姐姐抱抱我亲亲我,吸管嘛,也可以将就喝。”
“假设你真的三岁,”梁熙的脾气是真的好,被这样调戏还能忍住不摔瓶而去,“我比你小四岁,照这样说的话,我还不知道在哪儿,怎么抱你怎么亲你?”
荣禹东被梁熙这一通看似非常正儿八经的纠正给说愣住了。
梁熙盯着他,不紧不慢道:“你到底喝不喝?”
所幸,荣禹东在台上台下是很不一样的。
没在镜头面前的荣禹东就是一个阳光大男孩,偶尔会流露出幼稚孩子气的一面,耍耍赖皮掉掉节操,但一开始拍戏或是上节目,他就老实了,分分钟成为镁光灯下的焦点,收放自如,帅气又爽朗,很招人喜欢,不愧被称为“国民男票”。
他上台录访谈的时候,梁熙就在侧台站着,一边等一边记下荣禹东表现得不太好或是容易造成误解的地方,等休息的时候再找节目组的导演交谈,希望把这些地方重录,实在不行就剪掉。
她的态度不卑不亢,提出的要求也有理有据,很容易让人接受,这么一趟下来,她也算是和这个节目的导演熟络了,两人还彼此交换了名片——梁熙的名片是几天前刚拿到的,公司印的,厚厚一沓,大大的“梁熙”二字后跟着“执行经纪人”的小字,再下面就是联系方式。
第一张名片就是被荣禹东抽走的。
就这样,原本四十分钟就录完的访谈节目,在梁熙的严格把关下,录了一个多小时才完成。
一出电视台坐回保姆车上,荣禹东整个人就跟散了架似的,有气无力道:“啊!累死了!小爷今儿一定要吃肉吃个痛快!”
梁熙友情提醒道:“你今天只能摄取1800千卡热量,然后晚上还要去健身房。”
荣禹东怨念地看向这个冷静又残酷的女人,直起身控诉道,“我要跟蔡姐告状!说你虐待我!”
梁熙平静道:“我是按照公式严格计算的。”
荣禹东嘟囔了一声:“什么嘛……”
“嗯?”
“刚结束了访谈,你都不夸奖下我。”荣禹东闹别扭似的偏过头不看梁熙,“哪有你这样做经纪人的,搞得我一点动力都没有。”
梁熙怔了一下。
确实有这个道理,艺人身边最不中听、最残忍的话应该来自经纪人,而最真诚、最温馨的关怀与慰问,也应该来自经纪人。
当你春风得意时骂醒你,让你不至于被一时的喜悦与欢呼冲昏头脑,当你疲惫难过时拥抱你,让你不至于孑然一身与孤独与冷漠为敌。
是她不近人情了。
梁熙放软语气,带着歉意道:“对不起,是我没有考虑你的感受。”
荣禹东抿着嘴不说话,俊朗的侧脸勾勒出倔强的弧度。
“刚才的访谈……”梁熙用心斟酌着字句,“你表现得不错,在台本基础上发挥得很好,有些相对比较敏感的问题你回答时的表情和语气都很到位,不过希望你还是有些地方注意一下,例如不要在觉得无聊时就轻微地抖起腿,在聊到自己感兴趣的话题时也不要打断主持人的话。至于外形方面,你一直很优秀,也知道怎么给自己找角度,我觉得这期节目剪出来的质量应该非常高,真是辛苦你了,以后再接再厉吧。”
虽然只是临时组织的话语,但她说得十分真诚,竟听得荣禹东心里痒痒的,只觉得温暖像是结了藤蔓,一点点地攀上他的身体,舒缓了他的神经。
他收过字迹娟秀长达五页的情书,看过集齐世间所有美好辞藻来夸赞他的私信,听过最柔声细语包含爱意的告白,却从来没有过这种奇怪的感觉——就好像一个在沙漠里迷路三天三夜的旅人,在筋疲力竭之际,有一双手撑住了他的肩膀,与他共行。
那样细无声的惊喜、感动和安心。
就好像那个人便是绿洲。
“……谢谢。”
荣禹东心想,自己大概是真的有点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