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日去嘉州之事,你好生准备,时辰不早,你早些安睡。”
宁久匆忙告辞,今生第一次,他在顾流夕的面前显出了过分的狼狈。
这一夜,顾流夕梦到了许多幼时的事。
那时他尚且年幼,八岁之龄,身份尊贵的皇太子,有母亲的庇护,生活无忧,独独从未受到他那父皇的怜爱。
那日他同宫女嬉闹,风筝落在了假山上,他绕到御花园的假山去捡风筝,猝不及防的抬头,看到那一身朱红色官服的人正在同人说笑,那时候他只觉得心都跳的快了,快速的藏在了假山后面,只露出脑袋望着那边。
“永希今日又在等我吗?”那人的声音低沉,听在耳朵里好听的很。
“是,御花园的海棠开了,永希等叔父一起赏花。”孩童的声音尚且稚嫩。
宁久刚刚下了早朝从御书房回来,官服未换,便将顾永希抱在了腿上,笑着指着不远处的海棠道:“海棠颜色娇艳,香味却极淡,是让人喜爱的花。”
顾永希笑了,缠着宁久说些不知什么话。
梦中的顾流夕就那样静静地看着,从御花园到顾永希的宫殿,宁久同顾流夕的相处始终是愉悦的。
清晨醒来时,顾流夕眼中冷清清一片。
一个宫女的儿子,却让他倾注了怜惜之意。
只是因为顾永希在被其他皇子欺负时被他碰巧看到,想起少时的经历,就有了几分怜惜。
凭什么?
凭什么宁久对他那么好?
没有人知道他幼时心中羡慕的同时也有嫉妒。
一个从未受到过父亲怜爱的孩子,对另外一个兄弟所拥有的一份宠爱,其实有着同样的渴求。
这样的渴求深深的埋在他的心底,白日里蜷缩在阴暗的角落,只有在夜深人静时肆无忌惮的出现在他的梦里。
那样的温暖,没有人可以拒绝。
他也想宁久对他笑,可以把他抱在腿上靠在他的耳边轻声说话,他也想要宁久那样的疼惜。
儿时的执着竟到如今也消除不了……
顾流夕掩下眸中暗色,坐于镜前任宫人束发时,他抬眼看着镜中少年,蓦然弯了唇角,刹那,唯有此处人间无双。
早上走的早,宫里留下了一个顾流夕的替身,宁久同顾流夕乘着一辆马车。
中途,探子送来急报,看到宁久在马车里,探子略有些迟疑。
“叔父是自己人,不必避讳。”
探子这才道:“回陛下,左宗成刚刚出京便被我们刺杀,照陛下的吩咐,没有将其尸首运回京城,买通左宗成那边的人将其尸首扔在京城外的一处乱葬岗。”
“给宫里那人传信,这几日务必不能见任何人。”
“是。”
探子离开后,原本靠在车里闭目养神的宁久睁开了眼睛。
“接下来,便是长公主了吧?”
“叔父觉得我狠吗?”
宁久微微打了个哈欠,“狠?狠是被逼出来的,你做的很对。”
“叔父再睡会儿吧,道路遥远,马车颠簸,靠在我肩上兴许会舒服一些。”
顾流夕靠了过去,轻轻压着宁久的头向他靠来,宁久原本打算躲开,奈何顾流夕身上确实靠得舒服,也确实犯困,一边心里告诉自己这是顺其自然,一边睡了过去。
顾流夕伸手拂过宁久脸颊上微落的几缕发丝,唇边泄出了几分笑意。
顾永希,纵你幼时得他怜惜又如何?
如今他身边的人,是我顾流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