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温蘅轻笑,“只陪在我和父亲身边怎么够,孩子也想和舅舅玩呢。”
温羡微微一怔,而后唇际笑意不断扩大,一直暖到了心里,他柔声道:“我会一直在你和孩子身边的,等事情处理完了,再无后顾之忧,我会将父亲接到这里来住,你若愿意,带着孩子一起来好不好?你看这里,多么像我们在琴川城的家,我们一家人住在这里,再也不分开,或者,回琴川城去,我们带着父亲孩子回去,过和从前一样简单平静的生活。”
他道:“去年夏天,我说要在这里种上枇杷树,等过几年,要把父亲接来,含饴弄孙,让你和明郎的孩子,一起在树下玩耍,虽然现实并不尽如人意,但也并没有糟糕到极点,父亲虽病了,但却提前来到京城,太医说,如期用药,会有好转康复的希望,明郎……明郎虽不再是我的妹夫、你的丈夫,但孩子……孩子还有我,我会教他|她读书写字,陪他|她玩骑竹马,会将他|她架在肩头,好让他|她去摘树上的枇杷……”
畅想着未来的温羡,越说越是高兴,他笑着道:“其实今年这树上也结了几个枇杷,但你和父亲不在,我一直没吃,也不知味道如何……”
他说着就转走向枇杷树,仰首摘去,温蘅心目中的哥哥,一向澹静自持,她难得见哥哥这般高兴,像是日子突然有了盼头、心中浮起希望,眉宇间也跟着焕起光彩。
温蘅看哥哥将摘下的枇杷拿到井边清洗干净,然后大步向她走来,将其中最大的一只枇杷,撕剥开外皮,递至她唇边,眸含期待地望着她道:“你尝尝……”
温蘅就着哥哥的手,咬了一口,唇齿间立溢满枇杷清甜汁水,她笑咽着道:“好甜~”
哥哥亦笑,“去年让林伯去买枇杷树苗时,特意让他挑了许久,选买了品种最好的……”
哥哥还未说完,坐在秋千架上的父亲,即已急不可待,他探着头朝哥哥手中看去,“我也要甜……”
温蘅笑着从哥哥手中拿过一只枇杷,剥皮喂父亲吃,正喂着,哥哥又剥了一只递过来喂她,温蘅笑道:“总共就没几只,哥哥再不吃,就没有了。”
哥哥也笑,“你和父亲有的吃就好,我无所谓。”
温蘅不赞同地摇头,“那不行,一家人,都得尝一尝。”
她笑将那只剥好的枇杷,转递至哥哥唇边,哥哥眼望着她,低头衔咬吃了,轻轻道:“这才是第一年春天,以后枇杷,会一年比一年结得多,虽然世事无常,从去夏到今天,发生了许多事,很多事都跟着变了,但有些事,永远不会变,我永远不会伤害你,也希望能永远陪在你身边,希望每一年,我们……一家人,都能像现在这样在一起,摘吃枇杷,再不分开。”
温蘅道:“会的。”
哥哥动情地凝望她许久,伸手揽抱|住了她,温蘅刚靠在哥哥肩头没多久,就又被人揽住,原是父亲也站起身来,将他们两个熊抱|住,温蘅依在哥哥身前,望着父亲,心中如有暖泉流漾。
这是她温暖的家,她曾因天真逐爱,离家远去,如今,又回到了家里,此生余愿,便是平平安安地生下孩子,和父亲、哥哥一起,过着简单平静的生活,就如在青州琴川一般,只当过去的一年余,是一场早该醒来的梦境,不再牵绊在梦中的恩爱缠绵里,也不再深陷在那如临深渊的痛苦中,向前看,她要一如既往,做一个好女儿、好妹妹,也要从此以后,做一位坚强的好母亲。
稚芙生来即失了母亲,至亲唯有父亲一人,与父亲感情极好,一回到家里,就迫不及待地向父亲索要香囊,陆峥将袖中那只香囊,取出递给女儿,稚芙握在手里,深深地嗅叹道:“真的好好闻啊,比家里的那些香料,都好闻多了。”
她抬眸问父亲道:“爹爹,我能向公主殿下学制香吗?”
陆峥淡笑着轻|抚了下她的脸颊,“改日你问问公主殿下可不可以。”
稚芙仰着小脸问:“那我什么时候,能再见到公主殿下呀?”
陆峥道:“等你生辰日到了的时候,就可以再见到公主殿下了。”
“那还有好些时日呢”,心急的稚芙,央求父亲,“我能不能早点见到公主殿下?”
陆峥笑,“那爹爹想想办法,让你和公主殿下早点相见好不好?”
稚芙高兴地点头,“谢谢爹爹,爹爹你真好”,复又笑容满面地低眸打量手中的香囊,爱不释手。
陆峥看她头戴着的花环,花儿都有些焉了,要帮她取下,但手刚碰到花环,稚芙即躲避道:“这是公主殿下送给我的,我晚上要戴着它睡觉。”
陆峥轻笑,“你喜欢公主殿下吗?”
稚芙重重点头,又问:“爹爹喜欢公主殿下吗?”
陆峥淡笑不语,三年前,他领兵回京,途经青州,在休整的那几日里,随意在青州城中闲走时,确实曾见过永安公主。
但,只是一个清袅的背影而已,他当时恰好望见武安侯在街上买山楂糕,原要上前攀谈,却见武安侯急买了山楂糕后,小心翼翼地捧在手里,朝一碧裙袅娜的年轻女子走去。
街上人潮流川、人影穿梭,遮挡了他的视线,他没有看见那女子的面容,再在人群中,寻望见武安侯的身影时,只见到一道清袅的碧色背影,如江南春柳,依依伴走在武安侯身旁。
他后来听青州刺史宅仆说,武安侯对琴川温家小姐有意,爱慕难舍,热切追求,再后来,他人回京中一年余,听闻圣上赐婚,武安侯将迎娶青州七品经学博士之女温蘅为妻,回想一年多前在青州所见,心道,江南春柳,要移栽到京城来了。
京城风物,与青州之地大是不同,华阳大长公主对武安侯这桩婚事的剧烈反对,他也听在耳里,遂在闻听这道赐婚旨时,忍不住心想,这春柳,大抵要水土不服。
也是在那时候,他才知道她的名字,单字一个蘅。
原不是只知依缠郎君的绵绵春柳,而是屈子钟爱的香草美人,只是慧极必伤、情深不寿、强极则辱,举世独清又如何,他那时便想,这桩世人惊羡的美满婚姻,大抵难以长久。
稚芙等来等去,等不到父亲的答案,孩子心性,渐渐就把这一问给忘了,心思又转到另一件事上。
她想起了父亲今日所说的《九歌·湘夫人》,歪着头问道:“爹爹,后来湘君等到他的湘夫人了吗?”
“不知道呢”,陆峥抱着女儿,轻轻地道。
陆峥其人,口口声声言称倾慕阿蘅,但十有七八,别有用心,沈湛直觉如此,在回府的车马上,思虑了一路,直到车马停在武安侯府门前,也难以判断陆峥所谋为何。
……他若别有图谋,他大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他只怕,陆峥会伤害阿蘅……
沈湛有心在阿蘅公主府中安插人手,暗暗保护她,但又知,他目前的一举一动,都看在母亲的眼睛里,虽在那日与母亲“抱头痛哭”,但母亲依然并不深信他,她对他和离的说辞半信半疑,她对他选择回到武安侯府,心存疑虑,她表面疼爱信任他这个儿子,说要母子一心,携手共度难关,但实则在他这个亲儿子身边,放满了眼睛。
自那日与母亲“抱头痛哭”之后,他未再回到明华街,不是歇在外养珠璎的私宅里,就是回武安侯府住,当日,册封三品昭武将军的圣旨下达,母亲自是惊诧万分,与他详探圣上用意,他自是“一问三不知”,母亲未再深问,只说为防圣上疑心,这昭武将军不能当得太认真,又说温蘅既弃了他,她就先为他纳几房小妾,开枝散叶,帮他以伤情纳妾之举,作为荒怠军务的理由。
他道暂无心子嗣之事,将珠璎推了出来,担当这一陪演伤情自弃、荒怠军务的人选,母亲当时并未多说什么,只笑了笑道:“你这般行事,她定要恨你伤她脸面了。”
他冷颜道:“她既无情,我又何必再留余情。”
母亲当时静望着他的眸光,正如此刻看着他走近,含笑问道:“听说你今日踏青郊外去了?”
沈湛“是”了一声,“竟在曲江附近遇着陛下一行,倒真是巧了。”
华阳大长公主慢饮着杯中香茗,又听儿子忽地问道:“母亲认为陆峥此人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