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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烟花三月在沪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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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十分需要,人不能离空气,犹如鱼之不能离水,日光能杀病菌,叫化子不大生病,就得力于孵太阳捉虱,痨病鬼固然需要空气与日光,就是健康人,多晒太阳,多吸新鲜空气,也与卫生大有益处。

    在搁楼上打公馆的上海平民,合家老小蜷缩在房子夹层里过生活,他们竟像墨水瓶里养的金鲫鱼,太阳终年不肯光顾到他们的床前,他们的房间,像装红烧牛肉的罐头,四面固封,钻不进一丝新鲜空气,住在这种屋子里的房客,因为得不到空气和日光而病倒是小事,不过青天白日坐在房里也要开电灯,那就要被二房东大骂山门,骂他们太“撤烂疴”,伤了二房东的电灯费。

    然而出租了房子,要教三房客白天在房里“摸黑”,二房东似乎也说不过去,即使有人肯住,房钱未免要打个折头,玲珑乖巧的房东嫂嫂就会想出一个补救方法,她叫了木匠来,将椽子锯断几根,掀开屋瓦,筑一个“老虎天窗”,在老虎口里装两扇玻璃窗,一样可以开关,夏纳凉风,冬迎暖日,像楼下房间一样写意。

    如果三房客是风雅之士,还能在“老虎口”里种几盆花草,照样能在“虎口”之中吟风弄月。如果阁楼嫂嫂爱晒尿布,就能在老虎口里挑几根竹竿出去,免得上下跑楼梯。再说得阔些,她爱盐咸菜,爬上屋面去就是一个大晒场,只要踏碎了瓦片能够照价赔偿,隔壁邻舍也就不会抗议她侵占领空权了。

    二房东若嫌开老虎天窗的费用太大,那就照许画师打的图样开一个平面天窗也能将就,不过平面天窗只通光线,不通空气,因为这是死窗,如果做活络了,可以随他开闭,则偶逢下阵头雨,三房客就能仰首看“瀑布”了。

    中国的江湖相士,能把人类的脸部比作一所大房屋,额角头叫做“天庭”,眉心叫作“印堂”,鼻梁叫作“山根”,下脖叫作“地角”,还有许多名目,我也缠不清楚。我以为这种名称不很通俗,不如直截痛快说:嘴是大门,鼻孔是出气洞,眼孔是洋台门,耳朵是窗门,头发是屋顶花园上种的花草。

    房屋里嫌暗,可以“开天窗”,脸部既是房屋的雏形,那么在鼻上开一小窟窿,当然也能算作“开天窗”了,天窗都是开在房屋正中间的,鼻子也居面部正中,所以上海人烂穿鼻子,就叫作“开天窗”。

    我不懂得医道,不知道有几种疾病会将鼻子烂掉,而社会上对于烂掉鼻子的朋友,却大家都公认他是被杨梅疮所牵累。我更不懂,杨梅疮是下身毛病,鼻子是人身最高级机关中之一个委员,干下层工作的小党员闯了穷祸,何以要牵累到地位相隔悬殊,绝未参预此项破坏工作,而又毫无瓜葛的高级委员身上去呢?并且高级委员不止一个,别人都不受影响,偏偏鼻先生首当其冲,会被下层阶级拖带下台,我真想不出什么道理。

    有一位朋友、当然也是不懂医道的朋友听了笑道:“子何见之不广也?”。

    盖闻沪谚有之曰“男看鼻头女看嘴”,从上面来讲,就连上海滩儿女情长,也深深的烙印上了房地产发展的印记。(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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