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伯韬坐上东洋黄包车,拉至四马路西苔芳里停下,随意给了些钱,便向弄口碰到罗佳琳的所在进去,在天井里喊“大姐”。
一个大姐从楼窗口探出头来,见了道:“赵老爷,上来。”
赵伯韬问:“鄙人有事体,不进来唻”,一边听探头探脑的朝着里头张望。
大姐讲道:“勿曾来。有三四日匆来哉。阿晓得来哚陆里?”
赵伯韬道:“我也好几日勿曾碰着。先生呢?”
大姐道:“先生坐马车去哉。楼浪来坐歇唻。”
赵伯韬已自转身出门,随口答道:“要勿哉。”
大姐又叫道:“碰着王老爷末,同俚一淘来。”
赵伯韬一面应,一面走,由同安里穿出三马路,至公阳里用华人通事家。
直走过客堂,只有一个相帮的喊声“赵老爷来了”,楼上也不见答应。
赵伯韬上去,静悄悄的,自己掀帘进房看时,竟没有一个人。
赵伯韬向榻床坐下,随后一位华人通事模样的人从对过房里款步而来,手里还拿着一根水烟筒,见了赵伯韬,微笑问道:“耐昨日夜头保合楼出来,到仔陆里去?”
赵伯韬道:“我就转去哉。”
华人通事道:“我只道耐同朋友打茶会去,教娘姨哚等仔一歇哚,耐末倒转去哉。”
赵伯韬笑说:“对勿住。”
华人通事也笑着,坐在榻床前机子上,装好一口水烟,给赵伯韬吸。
赵伯韬伸手要接,华人通事道:“要勿哉,我装耐吃。”把水烟筒嘴凑到嘴边,赵伯韬一口气吸了。
忽然大门口一阵嚷骂之声,蜂拥至客堂里,劈劈拍拍打起架来。赵伯韬失惊道:“做啥?”
华人通事道:“就是有乡人买卖宅子,成日成夜吵勿清爽。阿德保也匆好。”
赵伯韬便去楼窗口望下张看。只见一个认识的农户阿金揪着他家主公阿德保辫子要拉,却拉不动,被阿德保按住阿金鬏髻,只一揿,直揿下去。
阿金伏倒在地,挣不起来,还气呼呼的嚷道:“地皮都交割唻,却不付影子,侬打我啊!”
阿德保也不则声,屈一只腿压在他背上,提起拳来,擂鼓似的从肩膀直敲到屁股,敲得阿金杀猪也似叫起来。
华人通事听不过,向窗口喊道:“耐哚算啥嗄,阿要面孔!”楼下众人也齐声喊住,阿德保方才放手。
华人通事挽着赵伯韬臂膊扳转身来,笑道:“要不去瞧一瞧。”一边将水烟筒搁在桌上,和赵伯韬一起去了。
须臾,阿金上楼,撅着嘴,哭得满面泪痕。
华人通事问道:“成日成夜吵勿清爽,也匆管啥客人来哚匆来哚。”
阿金道:“俚拿我地皮去当脱仔了,还反要打我。”说着又哭了。
华人通事道:“阿有啥说嗄,耐自家见乖点,也吃勿着眼前亏哉唍。”阿金没得说,取茶碗,撮茶叶,自去客堂里坐着哭。
接着阿德保提水铫子进房,华人通事纳闷儿的问道:“耐为啥打侬唻?”(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