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笑,但通常也只得一丝浅淡笑意。骤见这般笑容,反叫人打心里透出凉意。
姽初婳沫悄无声息地上前,默默地为黎九公主更衣卸妆。
褪去一身繁复的宫装,将绾发的珠簪步摇也一并摘了,琉璃镜中的佳人青丝如瀑直泻腰际,端的是好颜色。
漫不经心的看了镜中的自己一眼,转身,百里墨漪默然移步窗下,看向窗外的一方风景。
“姽初,”百里墨漪开口,声音浅淡,“派人去通知各宫王姐们,一个月后前往乾国赴宴,乾国太子的寿宴。”天水碧的一双眸子看着窗外停在一枝树杈上婉转歌唱的黄莺,吩咐完这件事后便不再说话。
此时金乌已经有些西斜了,余辉透过窗台映射在百里墨漪身上,明明是温暖的光却让她感到了一丝凉意,纤细的身躯一时之间竟有些单薄。
一件披风从背后覆在了她身上,百里墨漪回眸,是婳沫。
婳沫见黎九公主看她,小脸上立马绽开了一抹笑:“公主,窗边风大,小心着凉了。”
百里墨漪没有说话,只是伸手将身上披风拉紧了些。
见百里墨漪不出声,婳沫也没有向往常一样喜欢叽叽喳喳的,只是陪她站在雕花木窗前,静看夕阳西下。
“如今,也就只有你和姽初会担心我会不会着凉了罢。”当最后一缕阳光没入青山之后,百里墨漪依旧看着窗外朦胧的景色,忽然说了这么一句。
“公主何必如此,”婳沫对百里墨漪的突然说话没有感到吃惊,“总会有那么几个人的,公主。”
婳沫平日里虽似是不谙世事的天真烂漫模样,但实际上是个极会说话的人。
百里墨漪闻言,只是点了点头:“摆晚膳吧。”
……
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白头吟
看着摆在自己面前的晚膳,百里墨漪恍惚忆起了当初娘亲离开时为她做的最后一顿晚膳,是作为锦国王后亲手下厨做的。
那时才六岁的她,只是觉得娘亲做的晚膳比御膳房的御厨好吃,还撒娇说让娘亲永远做饭给她吃,可笑的是,当初答应了她的人却在最后离她而去。
娘亲,那个说永远不会欺骗她的人因为所谓的天命不可违离开了她,将她一个人留在了这冰冷的皇宫,若不是师父将她接出宫,她可能活不到现在。
十二岁听从师父的话回宫,用一年的时间将后宫之权握在手中,用事实向师父证明了自己并没有辜负他的教导。犹记得在将代表管理后宫之权的红玉镯交给自己时父王说的话:“黎儿,父王将这御下之术教与你,你可要好好运用,将来就不愁当主母时后院不宁了。孤王可是答应过你母后,让你以后凭自己的心意嫁人的啊!”
如今为了江山,父王你也是欺骗了我,辜负了当初答应了的娘亲的诺言,君子一言九鼎又怎样,不过如此。
是啊,一个女儿而已,怎能比得过那万里锦绣?
只是我为何要如你们所愿?
我凭什么要为你们的功业而牺牲了自己的一生?
见黎九公主只是看着晚膳而不动箸,整个人就像玉雕成的石像在对着饭菜发着呆,婳沫担心之余开口轻唤:“公主,该用膳了。”再不用晚膳饭菜就该凉了。
百里墨漪过了好一会儿才拿起了碗。
见黎九公主终于肯用膳了,婳沫这才松了口气。
心底却也不禁为公主感到无奈。纵使是国主最宠爱的公主又如何,纵使权倾六宫又怎样,不过是一枚棋子,难以逃脱被掌权者操控的命运,奈何生在帝皇家。
……
云韵宫。
“盼巧,你说一个月后本宫该怎么打扮才好?”新泰公主询问正在为她梳头的盼巧——自从上次盼晴让她在众人面前丢脸后,新泰公主身边最得宠的宫女就是盼巧了。
盼巧手执玉梳为新泰公主柔柔地梳理着那如云青丝,心思玲珑的她自然知道新泰公主对乾国太子的情意,想了想自家公主喜欢华丽张扬的性子,她道:“公主不妨让掌衣苑的绣娘为公主量身定制几身独一无二的衣裳?再配置几件头面,到了乾国定能冠压群芳。”
“你说的有道理,”新泰公主点点头,便吩咐道,“来人,去请掌衣苑最好的绣娘来,现在就去。”
有宫人得了吩咐,应声下去了。
新泰公主从自己的首饰盒挑出来一支鎏金点翠羽簪递给盼巧:“赏你了。”
盼巧惊喜地接过:“奴婢谢公主的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