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p; 通往湖心亭的路是由青石砌成的三孔桥,桥两侧栏杆雕刻着精美的花纹,桥的尽头连接着湖心亭,里面的景色被蝉翼般的碧纱所笼,朦朦胧胧似遗世而独立。
“呵,”嘴角勾起,百里箫衡看向婳沫,只见后者低垂着头看不清楚神色,“这可否算是强制性的邀请?”
婳沫依旧是保持着让路的模样,闻言,只是摇摇头:“殿下欲往何处,非是奴婢所能指使,黎九公主只是让奴婢在此做个引路人罢了。”
百里箫衡半眯着眸子,若有所思,半晌,他抬手示意随侍等候原地,袍摆修竹摇曳,脚步踏上了三孔桥。
婳沫此时直起身,看着百里箫衡走向湖心亭的背影,眼底划过一抹暗色。
百里箫衡一边走着,一边猜测着百里墨漪的用意,毕竟在他的印象中,和这九王妹可是根本不熟。
三孔桥上的人影离湖心亭愈来愈近了,百里墨漪睁开了一直半敛着的碧眸。
“百里箫衡么……”她自言自语道,“也罢,姽初,停下吧。”
姽初此时恰好弹毕,《金缕》最后一调落下,一切恢复了平静。
……
百里箫衡揭开了围在湖心亭四周的碧纱。
“三王兄。”起身,百里墨漪朝来人一颔首。
“奴婢见过三王子。”姽初怀抱琵琶行了一礼。
“免了罢,”百里箫衡打开手中折扇慢慢地摇着,语气似笑非笑,道,“不知九王妹费了这番功夫邀请我来湖心亭到底意欲何为?”
百里墨漪对上他的目光,定了会儿,随后错开:“三王兄是否有兴趣与九王妹做一个交易?”
“交易什么?我可是知道九王妹你的漪澜宫中尽是奇珍异宝。”
“不及贵妃娘娘掌上明珠光彩夺目。”
贵妃张氏膝下儿女双全,王子是百里箫衡,掌上明珠正是百里忻韵。
百里忻韵,是新泰公主的闺名。新泰公主,三王子一母同胞的亲妹妹。
听是新泰,百里箫衡收起了折扇,他寻了个地方风度翩翩的落座,抬眼看向百里墨漪,状似不解:“这与忻韵又有何关系?”
百里墨漪也坐了下来,姽初放下琵琶,分别为两人沏了一盏茶。
捧起茶盏,用描着祥云图案的茶盖掖了掖表面上的茶沫,百里墨漪轻轻笑了笑:“三王兄,明人不说暗话,一个月后便是乾国太子东陵锦宸的生辰,四国贵女齐聚一宫,那,可是个好机会。”
百里箫衡神色不动,他也没碰姽初沏的茶,只是看着坐在对面的百里墨漪,语气淡然:“那又怎样?”
百里墨漪道:“不如何,摆在台面上的东西,相信三王兄再清楚不过,但有一点,”天水碧色的眸子看向百里箫衡,明明是该清澈见底的颜色却让人瞧不出深浅,“这个宴,本宫可不想出什么幺蛾子。”
百里箫衡能和百里隽翎有一争之力本身就不是个木纳的,眼下就算百里墨漪说的朦朦胧胧,却也是知道他这个九王妹话里的意思,当下便道:“幺蛾子?九王妹说的倒是有趣,你怎不想想那蛾子也是能变成蝴蝶的呢?”从此与众不同,高高在上。
百里墨漪心里想的什么他知道,但是却不想理会。
……
姽初见自家公主不再说话,便知道这时是自己开口的时候了:“三王子请恕奴婢冒犯,奴婢虽然不曾读过诗书,却也识得有句话叫‘彼之蜜糖,吾知砒霜。’或许这也是个理吧。”
百里箫衡笑了,摇着手中的山河扇,几缕落在肩头的长发被扇向身后,起起伏伏,像是主人的笑意:“果然有趣,不愧是黎九公主的宫女。只是,九王妹,己所不欲勿施于人。你,凭什么?”
凭什么要本殿将妹妹交换出去,来替你联姻?
百里墨漪的目光落在了百里箫衡手中的折扇上,微黄的扇面,连绵的是万里锦绣。
许久,百里箫衡才听到了黎九公主的回答:“价值。”
“啪嗒!”折扇一收,百里箫衡同样回了两字:
“成交。”
起身,百里箫衡这般说:“黎九,幸好你不是我的亲妹妹。”
百里墨漪坐在位上,闻言抬眼看向他:“反之亦然。”
百里箫衡笑得意味不明。
“茶凉了,本宫就不坐了。”百里箫衡留下这句话,走的干脆。
不知过了多久,湖心亭开始起风了,微冷。
冷的如同天家的亲情。
……
姽初将琵琶放到一边,为百里墨漪披上一袭珠灰色披风,想起百里箫衡,她不禁冷哼一声:“这三王子好生可笑!”
百里墨漪看了看她,微弯了弯眸子:“哦?可笑在何处?”
“奴婢最厌的便是假情假意之人,这三王子在外对新泰公主那是出了名的爱护,可如今在奴婢看来,却是虚假的很!”姽初愤愤道。
百里墨漪莞尔一笑,却不置一词。
“天色已晚,回宫。”
确实很晚了,有碧纱宫女开始在宫中各处掌灯,暖色的烛火笼罩在白纱描花鸟的灯笼里,竟让人觉得清冷。
朱檐下烛火照不到的地方晦暗的仿佛是巨兽张开的血盆大口,有宫人在转角处与百里墨漪等人相遇。
“见过黎九公主,公主万安。”几名宫女齐齐给百里墨漪行礼,便要让到一边去让公主先行。
百里墨漪看了一眼她们,却是停下了脚步:“掌衣苑?”
领头的宫女屈膝:“回黎九公主的话,奴婢等人奉命为新泰公主制衣。”
新泰?呵呵。百里墨漪扬扬唇,不再理会,走了过去。
看来乾国太子的名头,对于她这个五王姐来说,影响不是一般的大啊。
这样也好,到时候她也就不用费那么多心思了。真是让人省心,不是吗?
……
就在百里墨漪与三王子达成协议不久后,就到了启程去乾国的日子。而在去乾国这前一天晚上,有人突然造访漪澜宫。
漪澜宫中,百里墨漪尚未歇息,正斜躺在喜鹊登枝锦榻上思索着到达乾国该如何行事的她,突然听到姽初的禀告:“公主,静雁嬷嬷请见。”
静雁嬷嬷,宫中无几人不识,她是太后自出嫁时就带入宫中的贴身宫女,伺候太后已有三十多年,终身未嫁,是太后的心腹。就算在锦国国主的面前,也是有着体面的。
百里墨漪自然也认识这个嬷嬷,但是对于她的到来却是有几分不解。
太后自几年前不理宫中俗事于深宫参禅以来,就连锦国国主也好久不见太后了,这个静雁嬷嬷也是随着太后深入浅出,平日里是见不着的,怎么这么晚突然来了?
百里墨漪虽心里疑惑但面上还是很惊喜地唤道:“还不快将静雁嬷嬷请进来!”
姽初应了一声,不一会儿,檀木金丝绘花鸟九折屏风后便转出两个人来。
姽初一身嫩红色的一等大宫女宫装在烛光下宛如蔷薇般带着少女的俏丽,却在气质上输给了由她引进来的静雁嬷嬷。
静雁嬷嬷年纪看起来不过五十左右,一头尚是十分乌黑的长发被几支色泽深棕的木簪规矩的绾在头顶,木簪末端垂着墨绿色的流苏,身穿同色系的宫服,似乎是跟随太后修禅久了,眉目都带着安详的笑意。
她方进来便朝百里墨漪作了个福礼:“老奴见过黎九公主。深夜造访,实在是打搅了。”
百里墨漪自锦塌上坐起,寒暄道:“静雁嬷嬷快快免礼罢!本宫可是好久没见过静雁嬷嬷了,王祖母近来可好?嬷嬷先坐下稍作歇息,”又吩咐守在一旁的宫人,“上茶。”
宫人很快便将茶水端上来,百里墨漪邀静雁嬤嬷落座。
一番寒暄过后,静雁嬷嬷说出了深夜造访的目的:“黎九公主,老奴此番打搅,是太后有一样东西,吩咐老奴转交于您。”
百里墨漪闻言,放下了手中茶盏,笑笑道:“哦?不知是何物,王祖母竟让嬷嬷深夜前来?”一双天水色的碧眸也恰到好处露出了几分疑惑。
静雁嬷嬷并不语,只是从广袖中取出一个造型古朴的小木盒来,她将木盒子打开,放到了百里墨漪面前。
漪澜宫罩在白纱宫灯里的烛火将一切照得亮堂堂的。
百里墨漪寻眼一看,便见木盒里以绒面做底,暗红色的布料上躺着一串碧色的项链,缀着一枚约莫指甲大小,鱼鳞状的蓝色玉石。
“这是何物?”百里墨漪不自主地,竟将那串项链拿了起来,放入掌心细细把玩。
在烛光之下,那蓝玉似一汪蔚蓝的海洋的缩影,隐隐约约似乎还可以看到有水纹的波动,触感光滑细腻,是为玉中极品。
“公主可愿听老奴讲一个故事?”静雁嬷嬷并没未直接回答,而是反问道。
“嬷嬷请讲。”百里墨漪会意,挥手示意姽初等宫女退到外面伺候。
待到只剩百里墨漪和静雁嬷嬷两人时,静雁嬷嬷思索了一会,缓缓道来:
“传说世间有鲛人一族,无论男女天生皆是貌美如花,生活于北海之中,人身鱼尾,歌声曼妙非常,有蛊惑人心之效,泪落化珠……”